无方潭边。 万俟朔像往常那般,面无波澜地坐在岸上,他的双腿轻晃,上半身却一动不动,尤其是那双眼睛,随时随地都充斥着杀戮,可却在这一刻,掺杂着某些从未出现的东西。 许是见他已经在这儿做了一天一夜,潭中传来声音:“主人,你还在想那个女孩?” 万俟朔没有回答。 谭中的生物知道,他的不回答便是在向人表达不是。 但潭中的他却在这一刻并不这么想。 他觉得万俟朔这一次的沉默是犹豫。 再一次,无方潭沉默了很久很久。 也许是万俟朔心里有了什么答案,他目光挪到潭中央,出奇地主动开了口。 “屠方” “主人,我在。” “做了十多年的怪物,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不是怪物。我知道她另有居心,也知道她在说谎,可是我这颗肮脏的心还是会陷入得到拯救的幻觉……” 这句话说完,万俟朔又再次陷入沉默,仿佛这句话他酝酿组织了很久,想要表达的所有思想和情感都在里面,表面含义有,更深层的含义也有。 潭中的生物开口:“主人,你的心从来都不肮脏。你用血喂了屠方数十载,当初屠方奄奄一息被人唾弃之时,是你救下屠方,哪怕……与他为敌。” 万俟朔轻笑一下,说来也是,他已经好久没想起来那个人了,久到……几乎快把他给完完整整地忘记。 但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对他而言,也是一种解脱。 “屠方,为什么人人都说我是怪物?因为我无父无母,天生红瞳,只有怨恨而无别的情感,还是因为我靠杀人就可以长大,手上沾满鲜血,罪不可恕?” “主人,每个世界都有它的生存法则,你活在这个世上,以你的法则处事,并不是你的错。他人之言犹如密网,躲不开,但斩得断。” “那个女孩呢?她满嘴谎言,与其他庸俗的人一样,一点都不可信,对吧?” “主人,她有没有对你撒谎,你只有自己验证了才知道。仅凭你自己在这儿猜测揣摩,永远不会有答案。” 万俟朔没有再继续说下去,验证吗?好像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他一想到虞蝶嫜那浑身假兮兮的模样他就觉得心头烦闷,油然而生一种气愤。 他不知道这种气愤源自何处。 但他好像很在意她的言行?万俟朔一产生这个念头,就立即在心里否决,就像他以前对万俟朔说过的,世人都是骗子,所有的真心都不可信。 他在心里也认为自己是怪物,像他这种怪物,就该一辈子活在命运中,任天地摆布,即使手上沾满鲜血,欠下无数人命又如何? 他不在乎。 他习惯了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对他来说,杀人就如同家常便饭一样简单同时不可缺少,他只有在杀人时才能忘却时间的烦恼。 十多年来,那个声音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里,心境中的黑影一直在企图控制他,企图将他变成无恶不作的杀人怪物。 他大多时候都照做了。 只是偶尔会想想,自己是不是有一天也会死在别人的手里,那个时候,一定会很快乐吧。得到报复的快乐……他挺想这一天到来。 …… 山脚下。 空竹带着虞蝶嫜蹒跚而来。 她一边任由虞蝶嫜搀扶自己,一边和气开口:“蝶嫜妹妹,记得我方才和你说过的话。这夫妻之间吵架讲究的就是一个态度,等会你服个软,好声好气地哄一哄你那小夫君,他一定就不会继续生你的气了。” “知道,空竹姐姐,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按你说的做。” 走到树林十米外的地方,两人停下。 虞蝶嫜微仰着头望向这无色无形的屏障,一想到万俟朔把她扔出去时的果断和决绝就来气。 她想到空竹教她的哄夫之道,只好将心中的不悦和气愤压下,强装出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 “去吧。”空竹站在一旁等候她。 虞蝶嫜又往前走了几步,朝着深林大喊:“你别生气好不好,我来找你赔礼道歉了。” 她喊完就停下来观察深林里边是否有什么反应。 然而,实际情况是,除了她喊话的回音、鸟振翅而飞之声,方圆百里再难听到任何声响。 此时当然还不能泄气。 虞蝶嫜接着朝里喊道:“喂,我真的知道错啦,你出来见见我好不好,我们好好聊一聊。”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