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煜闻言一愣,“病了?” 顾维平点点头,又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双眼紧盯着裴煜,一字一句道:“人还未到鸣江,已经遇刺两次,听说还未到知州府,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裴煜眉心微皱,心里一沉,生出几分不详的预感,“陛下知道了?” “知道。”顾维平微微直起身子,伸手给二人斟了杯茶,“不过,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消息直接送到御前,陛下压下了,看来议和的念头还没有打消。” 顾维平是鸿胪寺的上官,知道这些议和的事也情有可原。 裴煜知道梁帝留中不发的原因。 如今大梁能够派出去对抗西戎的将领屈指可数,更毋庸提起人才凋零的武安侯府。五年前北丹进犯大梁,武安侯宋伯庚奉命率领五万精兵北上。仗打了两个多月,虽说北丹被击退了,签了议和书,但武安侯府的损失不可谓不重。且不说宋伯庚战死沙场,长子宋又安伤了一条手臂一条腿,如今连剑也拿不起来,更别提上马了;次子宋又康伤了心脉,日日汤药不断,熬了半年还是去了。倒是三子宋又宁全须全尾的从战场上回来了,因父丧兄残,家逢剧变,对带兵打仗心生倦意,每日不是观花养草,就是跟大和尚辩经论道,再者就是跟着一些学子儒生四处游历,兵书二字连提都不再提起了。 一家子都折在战场上,府里只剩老弱妇孺,就算大梁再无人能用,梁帝也不好意思再让一残一病的宋家人领兵迎战了。 没有了宋家人,先帝在位时的穆家如今在南奕镇守,不说远水解不了近渴,单说如今穆家家主已驾鹤西去,只留下年仅十四岁的长女和十岁的儿子,连穆家军都掌控不了,更毋庸谈起带兵抗击西戎了。 若此时梁帝意欲和西戎拼死一战,恐怕只有御前亲征了。 御前亲征?说起来更是笑话。若梁帝不在盛京坐镇,恐怕北丹举兵攻进盛京城,也只是时间问题。 怪不得把消息压下,怪不得一力议和。 到了如今,裴煜才深感有心无力。 见裴煜面色微沉,顾维平知道刚才的话有些戳他的心,便收了话不再说起议和的事。 “我听阿昀说,阿清如今不去国子监了,在家里跟着柳先生念书是吗?”顾维平端起茶杯浅抿一口,问起了裴清的功课。 裴煜含糊的点了点头,“吕先生让他每隔几日去交功课,不必再去国子监,毕竟……” 毕竟皇后新丧,就算是按照为出嫁的姑姑守孝,也要守九个月。 话不必说出口,闻者已知其意。 顾维平点点头,撇开这话不再说,笑了笑:“阿昀如今每日跟着家学里的先生读书,倒也进益不少。若是阿清愿意的话,可以来顾家家学一同念书,这样柳先生也能腾出空来帮你料理一些琐事。” 也就是顾维平,这样的话能脱口而出,放在别人身上,不一定敢在裴煜面前说起。 那柳先生可是两榜进士出身,当年的二甲第七名,做的文章连吕季松老先生都说好,还拉着裴煜抱怨道:“我看这一年的主考官是眼瞎了,不然就是收了别人的贿赂,怎么能给柳纪庸评了个二甲第七名?依我看,这一甲里面,不说状元、榜眼了,那探花郎实该评给柳纪庸才是。” 这话说了,可是把人都得罪光了。偏生吕老先生出了名的耿直,傲骨嶙峋,博古通今,连先帝都夸他一句“祥麟威凤”,他又是国子监大儒,桃李满天下,别人又能奈他何?自然一笑置之。 这柳纪庸便是考中了进士却不去做官的柳先生了,本名一个恒字,纪庸是他的字。说起来倒也是一桩奇事,这柳纪庸参加春闱考中了进士好像只是证明自己有真才实学似的,辞了官职,包着几本书几件衣裳,投到了靖国公府门下,这就让盛京城众人不解其意了,沸沸扬扬的议论了好久,比谈论那榜下捉婿的趣闻还要带劲。裴煜一开始还纳闷柳纪庸的来意,却听那潇洒肆意的男子哈哈一笑,道:“国公爷就想着学生是贪图荣华富贵好了。” 这话不实诚,但柳纪庸也不再说别的,找到裴煜要帮他打理文书,做个幕僚足以。 人都到府上了,裴煜又劝说了几番,“先生大才,何不做个为国为民的父母官,也好造福一方,无负朝廷。” 柳纪庸躬身行礼:“恒心意已决,主君不必再劝。” 话已至此,裴煜还能说什么呢。国公府也不是养不起一个幕僚先生。 如今裴煜听了顾维平的话,也起意让裴清跟着去念书,至于柳先生,他倒是有些别的想法。 “我回去问问阿清,若是他有意的话,自然要去府上叨扰。”裴煜应了,接过顾维平递过来的茶,二人又闲聊几句,看着时辰不早,便欲各自上马而去。 “墨轩兄。”裴煜在马上又叫住顾维平,驱马走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