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不点灯的空殿里,岑迦南继续抱着她的身体,一动不动,有时看起来像一座雕像,有时看起来又像一幅画。 他偶尔会低下头,用前额与她没有温度的脸颊相贴。 除此之外,他始终一言不发,这让谈宝璐这缕游魂也不知岑迦南到底抱着她想些什么。 不过,谈宝璐也懒得去知道。 她现在更想回家去看看。 她父母和大哥已去世,但家中还有一对双胞胎弟弟妹妹,她想回去看看没了父母,没有兄姐,这两个孩子怎么办。 她一鼓作气,让自己飘了出去。 但当她飘出岑迦南身外的一里远时,她的魂魄便像潮汐一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往回推,又飘回了岑迦南身边。 这么反复折腾了几次,谈宝璐终于明白过来,她的魂魄同岑迦南绑在了一起,岑迦南去哪儿,她才能去哪儿。 她不知这其中是何玄机,猜测多半是因为她是被岑迦南间接害死,所谓冤有头,债有主。 她暂且停留在岑迦南的身边。 她看着岑迦南给她火化,但他没将她的骨灰盒放入大晋的皇陵,至于她的骨灰盒最后上哪儿去了,没人知道,就连谈宝璐自己都没能找见。 她的身体化作灰烬的那晚,她看见岑迦南一人在殿外默立了良久,久到肩膀上的披风的铜扣凝出一层霜花。 她还看着岑迦南放了一把火,整个大晋皇宫付诸一炬。这场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岑迦南站在火光前面无表情地观赏,俊逸非凡的面容被火焰映衬得阴鸷扭曲。 她看着他登基后如何失心疯般四处征伐,不立后,不册妃,膝下无一子,从边界线的最南边一直打到了最北边,将大晋的版图扩张了数倍。 战胜还是战败好像于他而言都没有区别,胜了就打下一场,败了也打下一场,有时候谈宝璐甚至觉得,他似乎不是想打仗,而是想寻死。 在岑迦南的疯狂之中,谈宝璐隐隐察觉了什么。 岑迦南当年似乎并不想她死。 他想赫东延交活的。 可是,岑迦南为什么逼着赫东延一定交出她呢? 谈宝璐隐隐猜到了答案,却不敢确定。 到了第五年,岑迦南近乎疯狂的征战终于彻底透支了大晋国力,新的叛军集结起来。 在一次攻城战中,从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岑迦南被新的叛军首领斩射下马。 岑迦南死了。 叛军没有放过他的尸体,他们将岑迦南那只紫瞳挖了出来,当作邪物挫骨扬灰,以祭天下。 百姓举天同庆,以为终于迎来太平盛世。 但实际上,历史不过是一次次轮回,岑迦南死的当天,新的叛军又悄无声息地集结了起来。 谈宝璐也觉得,岑迦南死得好。 杀人者被人所杀,算死得其所。 只可惜,她再也看不到岑迦南的眼睛。 有一件事无人知晓,她的逃避和躲藏,只是因为那时她胆小如鼠,害怕被人一同排挤、取笑。其实,她从不曾觉得岑迦南的那只眼睛丑陋。 她一直觉得那只紫色的眼睛很好看,像一颗珍贵的宝石。 如果她曾告诉过他,是不是他们的命运就会有所改变? 不过这件事也没什么意义了,岑迦南死后,谈宝璐发现自己的魂魄开始变淡。 先是裙摆,然后是四肢,看着自己渐渐变得透明的指尖,谈宝璐估摸着,岑迦南已死,她大概终于也能去投胎了吧。 她这一缕幽魂,就这么昏昏沉沉地想着,忽地听到耳边一声钟响,一名小丫鬟脆生生地在她耳边说:“三姑娘,还要绑得再细一点才行的。” 腰间传来一阵酸痛,谈宝璐低头看去,自己的腰上正缠着一条红色束腰。 眼前婢女们忙忙碌碌,有的用火荚拨着火盆里的金丝碳,有的黄铜面盆端来热水,有的用新摘的芙蓉花瓣研粉。 “皇上好细腰,要再细一点,才能被皇上看中呢。” 这句话如平地一声雷鼓,瞬间将谈宝璐惊醒。 她记起现在是什么时刻了。 就在今晚,父亲谈魏将要将她献给岑东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