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已经三岁了,江烈的内心就五味杂陈,他时常感慨,自己或许是一名称职的军官,是一个称职的忠臣,却不是一位称职的父亲。
倘若这场战争再拖上三年五载,那么于江念恒而言,“父亲”则是一个似乎从未拥有的称谓,自己仿佛是没有父亲的孩子。童年只有一次,倘若江念恒的童年毫无对父亲的任何记忆,那么这残缺的童年该在他的内心留下多么浓重的阴影。
“念恒,为了你,为了你妈妈,我一定会奋勇杀敌,早日打到郑致宾投降,早日光复虬誓国全境,早日回家。你是神狮国皇帝的外甥,是沐慕长公主的儿子,是江府的小侯爷,至少,我不能让别人家的小孩子觉得你是个没爹的孩子。我得让你知道,让你能够骄傲地挺起胸膛,狂妄而不失礼貌地告诉别人——家父是勇毅侯,是神狮军团皇家狮炎军大帅江烈,讨伐过鲤迹的侵略军,打败过象湄的侵略军,是神狮与虬誓两国千载难逢的大功臣。”江烈不禁斜望向天空,在内心暗暗起誓。
感慨完,江烈又问道:“七十七岁了,那你应该是颐养天年,尽享天伦之乐的年纪了,怎么还要拖着一把老骨头来干这么累的体力活呢?”
那老翁露出了几颗残缺不全的老黄牙,笑道:“老汉虽然年纪大了,身子骨老了,但力气还是有的,还没到使不上力的地步,年轻的时候就是靠干体力活来维持生计的,几十年就这么过来了,都习惯了,要是不坚持干活,这一身呐,都会有毛病了。老汉就是这种命,活到老,干到老,活到死,干到死。”
江烈点了点头:“所以,你是主动报名来这个工地干活的吗?”
那老翁犹豫片刻,应道:“嗯……倒也不是,是军爷到老汉家里,说……跟老汉说有这么一样头路,多劳多得,老汉就心动了,就……就来了。”
江烈见那老翁讲话突然变得有点吞吞吐吐,便心生疑虑,又低声问道:“来了之后,这边的待遇如何?是真的多劳多得吗?是真的足以令你心动的吗?我不是象湄的军人,我是神狮人,我是神狮军团皇家狮炎军大帅江烈,是要解救你们的。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是自愿来的吗?这边的待遇真的好吗?”
那老翁嘿嘿笑道:“军爷可真爱说笑,这儿怎么会有神狮人呢?这儿可是虬象一家亲的所在,哪里会有神狮人呀?”
江烈正色道:“我真的是神狮人,你看我这身打扮,你看我的腰带,上面是狮子的图案,我当然是神狮人,相信我。诚严忠毅,苍生第一。神狮人讲究诚字当头,请你相信我,你跟我说实话,我也会相信你。”
那老翁看到了江烈腰间紧紧束着的带有狮子图案的腰带,便相信了江烈所言,点了点头,低声道:“老汉是被强行征用过来的,就那天上街买菜的时候,直接就被抓过来的,压根就没有办法呀。老汉年迈体衰,虽然确实年轻时都是这么干过来的,但毕竟年纪大了,不比当年,动作又慢,还比年轻人需要歇。”
江烈眯了眯眼:“那监工的会骂你吗?”
那老翁眼眶里噙着泪:“岂止是骂啊?骂都算轻的了,能被骂,那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咱真的不怕骂,就怕打啊。”..
江烈一字一顿地问道:“怎么打的?”
“棍棒、皮鞭、铁索……只要打不死,那就可以往死里打呀。”那老翁说着开始瑟瑟颤抖,“他们从来没有打死过人,但真的能够把人往死里打,年轻人可能还比较经打,我这一把老骨头,哎……要是现在是夏天,你放眼看过去,每个人的身上都是满满当当的伤痕呐。老汉这会儿睡觉的时候,左躺也疼,右躺也疼,趴着也疼,要睡觉,就只能坐着打盹儿呐。更何况,被打的所有人,没有人真正犯过什么错误,只要动作稍微慢点,喝水时间长点,都有可能惹来皮肉之痛啊。”
江烈攥紧了右拳,太阳穴青筋暴起,又问道:“既然如此,既然他们是这样对你们的,我一开始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还要隐瞒事实,为什么要说假话,为什么要说你是自愿来的,为什么你要说什么多劳多得,为什么我不亮出我神狮军团皇家狮炎军大帅的身份,你就不愿意告诉我这些实情?这是为什么?象湄人拿什么威胁你们了?他们凭什么能够让你们像狗一样对他们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