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声:“肥星仔是我的大恩人啊……肥星仔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从律法上看,他确确实实是不折不扣的坏人,他确确实实是该死的……但是……但是……对我们这些受过他帮助的人来说……他……他是恩公……是神明……是我们的神啊……我们只想说,能不能……就是……看在他也做过一些好事的份上,让我们这些……让我们这些受过肥星仔恩惠的人,跟他多说几句话,再给他送点东西,然后……送送他最后一程……”
段彪低声道:“大帅,午时三刻已经快到了,再耽搁的话,可就得超时了。”
江烈思忖片刻,正色道:“律法无情,人却有情。法律条文是冷冰冰的,是死的,但人的脑子是有血有肉的,是活的。为什么非得要午时三刻行刑呢?再多等一个时辰,又会怎么样呢?”
说着,江烈便朗声道:“本太守了解你们的意思了,咱们就这么说吧,要想饶常籁星不死,那是不可能的,这也不是我能够做主的,因为王法不容亵渎。但是,让常籁星多活一个时辰,是完全可以酌情考虑的!囚车可以在这里再停留一个时辰,有想要跟常籁星唠两句的,可以在保证秩序的情况下多唠两句!未时三刻,准时行刑!这样可以吗!?”
常籁潮连忙“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连连磕起了响头:“多谢太守大人!多谢太守大人!多谢太守大人!”
“彪兄快扶他起来!”江烈说着便伸脚将段彪踹下了马。
段彪手忙脚乱地扶起了常籁潮:“老伯,你别这样下跪,年纪大了可别这样瞎折腾。”
虽然常籁潮被扶了起来,但其他的一大群人却又跪了下去,齐呼“多谢太守大人!”
段彪拍了拍江烈的腿,面露难色地问道:“这得怎么办?挨个去给他们扶起来吗?”
江烈翻身下马:“还能怎么办?他们要跪就跪吧,也只能这样了。这边就交给你了,我回去刑场等着。”
接下来的情景必然非常煽情,江烈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落泪,便静静地叹了几口气后,又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往刑场赶去。
到达刑场之后,江烈只是坐着发呆,满脑子胡思乱想,内心深处生出了浓烈的对常籁星的怜悯之情,只感觉这样本事非凡的人,这样头脑机灵的人,鬼迷心窍,没有把自己的优势发挥用正规的途径发挥在正道上,着实是一件极其可惜的事。
或许是因为常籁星生在了象湄,倘若他生在神狮,或许也不至于需要靠非法的途径去赚钱起家,然而,残酷的现实就是没有如果,一切假设都相当于九霄云外的片片浮云。
一个时辰是两个小时,也就是一百二十分钟,对此时的江烈而言,这一个时辰就是七千二百秒,而且每一秒钟都是在煎熬。
明明自己并不是那个需要被处死的人,但江烈却不停地在设想常籁星的心情,不停地在设想常籁潮等一众百姓的心情,越是想,内心便越是一团乱七八糟,犹如一锅搅了浆糊的稀饭。
纵然万民请命,江烈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像施舍一般,让常籁星多活一个时辰。像常籁星这样的人,哪怕是在他彻彻底底死后,也难以盖棺定论。若要评判常籁星这个人,就得从许多不同的角度出发,而且难以站在十足的客观立场上,因为这个人从内到外,一切的一切都太过于复杂,既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他有功有过,但功过却是相辅相成的,他造成的正面影响都是建立在他造成的负面影响之上的,也就是做一件坏事,在做了这件坏事的基础上再去做坏事。
所幸,常籁星态度诚恳,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不是什么真正难以处理的硬茬儿。江烈也不得不由衷地庆幸,常籁星的这个难题并没有让他消耗太多的精力,从头到尾都还算顺风顺水,没有太多拦路虎。
然而,常籁星的案件只是江烈在接手颖川郡太守这个职位后,所做的第一件较为轰动的大事,日后是否还会有何等难题,如今都还依然是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