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马儿的嘶鸣。 来时还忧心忡忡的他,去时已然是心头笃定。 还有他的眼神…处处透漏着坚决与坚定。 … 另一边。 琴声的末尾,诸葛恪弹奏的速度骤然加快。 原本一首和缓的琴曲,突变得激越铿锵,就好像是水流原本在小河中安逸的流淌,可最终,它不可避免的流入江海。 然后…与江海中那些奔涌的潮汐一道,汹涌起来…也愈发的激越铿锵起来! “铮——” 随着最后一个拉长、拉重的尾音,诸葛瑾的琴声戛然而止。 这时,站在门前的吾粲方才张口,“元逊方才来了。” “我知道…”诸葛瑾站起,眉头微微跳动,像是意料之中,“他早晚会来,他是我的亲生儿子,他的性子,他会做的事儿…我最是清楚。” “他没有进门,甚至没有擂门。” “是我的琴声阻止了他进门…”诸葛瑾的声音低沉的很,“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见了吧…这种时候,我与元逊都不该因为彼此而徒增烦恼。” “子瑜啊…”看着诸葛瑾这副模样,吾粲无奈的摇了摇头,“都说你这儿子蓝田美玉、添字得驴、天纵奇才…可谁曾想,你竟会将他过继出去,可谁曾想…这过继出去的儿子,如今…他却手握着你诸葛子瑜全家老小的性命…世事无常,还真是世事无常啊!” “呵…”诸葛瑾浅笑一声,他缓缓走到窗子前,夜里的街道上静悄悄的,唯独方才那琴声,还有琴声中穿插出的一声马儿的嘶鸣。 在琴曲中,诸葛恪陷入回忆的同时,诸葛瑾又何曾没有陷入这份回忆中呢? 诸葛恪回忆的是九岁时,关于“自我”这个话题的画面。 诸葛瑾回忆的则是儿子五岁时…那时的诸葛恪正值开蒙,那副对世间万物都无比好奇的模样,让他终生难忘。 “爹?礼也是六艺中的一项么?” “礼自然是,但吾儿要知道,礼并非专指礼节,还包括吉礼、凶礼、军礼、宾礼、嘉礼…吾儿要成为大丈夫,唯有当先掌握礼节、礼数,才能在各种场合从容有度!” “那…爹?乐呢?” “乐是音乐,吹、拉、弹、唱、赋…把写好的辞赋谱成曲子,一起唱和,它可以直抒胸臆,还能偷情喻兴,不至于让人类的生活显得太过闷沉、悲苦,有时候…一些不能说的话,隐晦的话,也可以借‘乐’抒情,婉转的表达给想要表达的人。” “那…爹?射?就是投壶么?御…就是养马么?” “哈哈,射可不是投壶,御也不是养马,射是射箭,要讲究稳、准、狠,御则是驾驭马车的技术,讲究平衡…这些都是士大夫必备的生活技能,可不是你眼中那玩乐之物!” “还有两项…是书和…和…和…什么来着?” “书和数!书是书法,它是人的第二张脸,字如其人,往往字中是可以体现书写着的修养与身份…至于数,不光是算法,还有阴阳之数,星象之数、立法之数等等,简单的说…数,可以指代一个人的涵养度,数字越大容量越大,只有在平时积累了足够的‘数’,在遇到大事时,才能做到心中有数…” 诸葛瑾对诸葛恪的启蒙,就如同中风的病人被打通了所有的血脉…从而流畅自如。 如同牙牙学语的婴儿,掌握了说话、吐字、发音的方法。 诸葛瑾还告诉诸葛恪,“不听鸟叫和自然的声音,就不可能学好音乐,不学习韵律,就学不会辞赋,不做好洒扫,应对日常事物,就不可能学好礼仪…这些都是相辅相成的。” 回忆到这里。 诸葛瑾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对儿子是倾囊相授,而诸葛恪回馈给他的是,天纵奇才下,那最卓越的“雕刻”… 念及此处,诸葛瑾的面颊上涌出一抹泪痕。 ——『去吧,去吧…该教你的,爹已经倾囊相授了!』 ——『现在的你,不再是蓝田璞玉,不再因为‘添字得驴’而在东吴声名大噪,现在的你是注定要超过你生父,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也会超过你继父孔明的人!你是为父的骄傲啊!』 心想到这里。 诸葛恪眼中的泪痕越涌越是剧烈。 他的头缓缓的抬起,眺望向天穹,眺望向那些繁星。 他注视着的是最闪耀的那一颗! 他带这哭腔,喃喃张口… ——“琅琊诸葛氏一族,家学渊源,元逊…到你这一代,该发扬光大了!”
第四九二章 ——生为体验死为留芳(3 /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