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省大学,文学院。
余二狗照例去报刊阅览室读报。
他是一个文学爱好者,也时常在校报上发表一些小诗,赚来的稿费,都被他用来买书了。
正如高尔基所说的那样,余二狗扑在书本上,就仿佛一个饥饿的人扑在了大列巴上一般。
新到的报纸,带着淡淡的油墨香,余二狗挨篇阅读,甚至连中缝他都不放过。
对于这个形象一般,家境贫穷,不擅交际的穷学生来说,他最大的精神寄托,就是他所读的文字,他坚信自己所阅读的每一个文字,都将化成他的财富。
突然之间,他在中缝当中看到了一条征名广告,仔细一看,竟然是给两家咸菜厂跟一家粉干厂来征名的。
什么时候,这咸菜跟粉干都需要一个好听的名字了?
余二狗很是不忿。
因为他的名字就是很土。
临省人也相信贱名好养活,于是余二狗就只好顶着一个狗的名字,在那些拥有高大上的文雅名字的人面前,自惭形秽。
这也是他离群索居的原因之一。
不过再往下一看,当他看到用黑体标粗的奖金金额的时候,整个人就不淡定了。
这真是壕无人性啊。
为了一个咸菜起名字,竟然愿意付出三千块,给了一个粉干起名字,竟然愿意付出两千块。
这加起来就是五千块啊。
五千块是什么概念?
对于处刚刚开始的八四年的所有人来说,五千块,足以在临省临州最好的地段,买下一个小房子了,相当于至少一个工人五年以上的工资总和。
这不会是假的吧?
余二狗想道。
他从小到大,都是接受着相当朴素的价值观教育,以他相当朴素的道德观来判断,天上是绝对不会掉下馅饼的。
而且他作为一个文人,应该有文人风骨,不应该被金钱打动。
于是他放下了报纸,接着拿起一本新到的杂志来看。
这新到的杂志,正是曹玲主编的《警言》的第一期,里面的各种精彩报道,让余二狗被深深吸引住了,特别是他看到了张泰明,这个从农村出来的大学生,最终因为无法接受自己跟妻子之间的差距,而杀人泄愤的时候,他深深共情了。
他突然看到了自己的前途,难道自己就比这个张泰明强吗?万一自己要是也因为诸事不顺,也跟别人有差距呢?
所以,必须要赚钱了。
之前所谓的金钱,在他看来就是铜臭味十足的阿堵物,可是现在他的心灵突然被暴击了。
他决定改变观念,好好捞钱。
如果让徐山知道自己创办的杂志,竟然让一个有志青年变得现实起来,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估计让别的老学究老教授知道,一定会痛骂他误人子弟的,把一个好好的思想高洁的青年给变得拜金了,那就是莫大的罪过啊。
不过对于余二狗来说,这倒也未尝不是一个令人欣喜的转变。
这至少让他把因为自卑藏在云端的脚,踏在实地上了。
余二狗失眠了,他开始疯狂地想名字,第二天早上,他眼睛通红,顶着黑眼圈去上课的时候,周围的人都被他的样子给吓了一跳。
下课的时候,余二狗买了一个信封,把自己想好的一连串名字,都写在方格稿纸上,然后小心地装进信封里,满怀希冀地投递进入校园拐角那个崭新的邮箱……
一周过去了,徐山收到了各种各样的来信,其中大部分来信都是参加征名活动的。
也有小部分是有人求职的,小部分是询问这咸菜种类的,甚至还有几封是回应征婚的,也不知道是因为看串了行,把征婚广告的地址错记成徐山的收信地址,或者还是因为冲着钱来的,觉得徐山这个大老板既然能出五千块钱征名,一定是有钱人,本着有枣没枣打三竿子的想法,给徐山寄过来了信。
在这些信当中,其中有一封信却是让徐山眼前一亮。
这封信是从临省大学寄过来的,信封上赫然贴着的是一枚蓝军邮。
也许现在这些人都还不知道这蓝军邮的价值,这要放在以后,一枚蓝军邮就是价值上亿,这真是意外之喜啊。
徐山打开了这信封,从里面抽出来信纸,仔细地读起来这个叫做余二狗的大学生写的信。
信当中有特别多的名字。
每个名字后面都附带着这家伙的解释,足见这个余二狗那是相当的有诚意。
其中有很多不错的名字,但是由于这余二狗对咸菜厂跟粉干厂也未必太了解,所以也不太符合徐山的心意。
只有一个给粉干厂起的名字,让徐山感觉眼前一亮。
“徐福记。”
徐山念叨了两遍,这个后世的知名糖果品牌,用在粉干品牌上,好像也十分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