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更深露重人夜行(1 / 2)

“沉淮。”

“嗯?”

“……”

“怎么了?”

“……你别怕,我会好好待你的。”

沉淮眉梢微挑,没料到她会突然这么说,笑意却在一瞬间漾满了眼睛,应道:“好的,我不怕。怎么突然说这个?”

“没什么,”苏芽不想告诉他自己是有感而发,倘若他继续追问她将如何待他好法子,大约她也只能现诌,还诌不好,于是连忙转换话题,问道:“方才我回来时,在门口遇到了于青峰,他怎么样,可是个做实事的?能与你一条心吗?”

沉淮抬手在她脑门儿上轻轻弹了一下,“不想回答,就变着法儿扯别的话,哪个教你的这般油滑?”

不过,他到底也是没追问,只道:“官场不是谈一条心的地方,倒是从利害着眼,反而更可靠些。于青峰此人非同一般,大理寺的人才不少,原本不必将还在出京办差的人调过来,还是来给我打下手——没点儿胸怀的办不了这差。可见在皇上那里,他是受信赖的。不过,怪也就怪在此处:于青峰有才能,又有信任,可他却偏偏名声不显。”

“啊?”听话听音,苏芽虽然对这些更深入朝廷心腹的官场门道不甚了解,却有两年浸淫地方旁听的底子,闻言心生忧虑,皱眉道:“你此番养病,三司会审的那些事情全要靠他在前面顶着,若他若是个麻烦的,你岂非还要受累?”

“倒也不必过于担心,”沉淮晃了晃交握的手,道:“漕运相关,是皇上的米仓和钱袋子,眼前的关头,他绝对不至于派个搞事的过来。于青峰一入城便直奔过来,姿态也是好的,我只是暂时不知道他背后是否也有派系牵扯,尚待观察而已。”

“嗯,”苏芽心生感触,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做官的,总说是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倒也不是句假话。”

“此话何解?”

“既是卖的,眼中便只见名利,又怎么会挑主顾呢?不是卖与皇帝,就是卖与派系,总之戏文里说的那种心里揣着百姓的青天啊,少见。”

她说完,突然想起眼前这位正是个卖了好价钱的官儿,连忙找补道:“我不是说你啊!”

沉淮无所谓地笑了笑,“说我也算不得错,我如今不也正在韬光养晦,谋求自保么?”

他说着,似乎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眼色有些发沉,却终是微微地勾了一下嘴角,将握着苏芽手的手往身前又拉了拉,闭上眼睛。

消瘦的脸上,眉头有些紧,密实的眼睫下,乌青的眼圈与睫羽混成一色,染出浓重的疲惫。

“累了?”苏芽柔声问。

“嗯,有些困了。”

“用过晚膳再睡吧?”

“……,”他慢了几拍才回她,声音有些含湖,“就睡一会儿……”

他看起来确实困意深重,就这半句话的功夫,竟已睡着了。

罢了,让他睡吧。谁家病人似他这么不停歇地忙碌?细想起来,如此劳心劳力,全是身不由己。

苏芽小心地将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整理了被头,调暗了灯台,最后轻手轻脚地退出屋子。

宅子里一片喜庆,可是这一夜,她又自噩梦中惊醒。

还是熟悉的梦境,仍然是一次又一次地失去,依旧全无头绪,所不同者,无非是梦里又多了一个沉淮。

原是一份的失去,现在进化成了双份的畏惧。

她拥着被子,在黑暗中坐了许久,终于掀被而起。

月色如钩,薄薄的一弧,轻飘地贴在低垂的夜幕里。

遥远的巷子里,传来二更的梆子声,苏芽怔怔地站在屋顶四望,人们都睡了,只有星星点点的灯火,碎落在白墙黑瓦里。

久违了,这四下无人的居高视角。

苏芽悄悄地活动一下筋骨,纵身跃进夜幕里。冷风自领口和袖口灌进衣服里,难受,却清醒。久不夜游,她穿行在早已烂熟于心的城里,将那些因噩梦而焦躁不安的情绪渐渐落回肚子里。

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苏家小院中。

住了两年多的地方,不过才空置月余,只因少了人气,各处便已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苏芽在小小的屋里走过,最后在井沿旁停下。

井边的石礅上,放着个青石凿成的蒜臼子,风吹日晒雨淋地过了这么久,臼窝里积了一小堆尘土,斜斜地在臼窝里歪成一个小坡。

苏芽把那小坡掏翻出来,吹掉残留,又用帕子将臼窝和蒜锤都给擦抹干净了,最后将一尘不染的蒜臼子重新放回石礅上。

她蹲下来,盯着这只蒜臼子看,沉淮爱吃饺子,每次变着花样地来蹭饺子吃时,总是殷勤地在这里用它捣蒜,那时候她和颜氏还觉得他算纡尊降贵,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变成一家人了。

一抹笑意松软了眉梢眼角,苏芽站起来,将蒜臼子抱在怀里,准备回去了。

这时,隔壁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