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峻拖着苏芽找到老周,老周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似乎做错了安排,便小心翼翼地跟高峻赔不是,再细致地把雇了苏芽来帮忙打扫,以及临时让苏芽送盆景的缘由给说了。 高峻脸色严肃,重重地叮嘱了一句:“公子正养着病,不相干的人就不要进怀月轩了。” 不相干的苏芽低头,揉着胳膊没作声。 从高峻的视角,只看到她勾着的脑袋,隐约露出脸颊上一片粉色胎记,从鬓角直铺到腮上,似乎是感觉到他打量的目光,苏芽的头勾得更低了些。 高峻回到怀月轩,听说苏芽就是那个绑人的女贼后,惊得合不拢嘴:“这跟老周嘴里说的完全不是一个人!她潜入周宅,是不是有企图?” 有没有企图,查了才知道。 二人训练有素,分头行动,到了夜里就把苏芽给查了个底朝天。 “苏芽今年十七岁,家里原是个军户,她爹在漕兵里做个小头目,成化十八年黄河决堤的时候为救人死了,身后留下这寡母孤女二人,不久就从清江浦的军户营搬出去,目前租住在绣衣巷的一处民房里,就在周宅背靠背一墙之隔,日常靠苏芽在本地一家叫做添荟书坊的私人印书局里当话本娘子,专为各府女卷讲本子,顺便卖些苏母的绣品赚生活。”徐远站在书桌旁,一边研墨,一边汇报。 高峻负责在宅内调查,闻言点头:“这跟老周说的情况差不多,身世挺可怜的。那她是怎么惹上春兴戏班的?” “淮安地界的话本小说比别处更加盛行,这个苏芽小有名气,很会讲传奇,深得各府女卷的认可,春兴班觉得被抢了生意,便想拿她出气,据说前面已经警告过苏芽几次,这姑娘没当一回事儿,春兴戏班的人就起了歹意,准备趁着年底人乱,把她绑了卖去外地妓院。” “嘶!卖良家女子去妓院?禽兽啊!”高峻倒吸一口凉气,“昨日还敢骗我说只是想抓人,活该被吊在风里冻一夜!不对,应该直接阉割……你别瞪我,我在外面不这么说话,你接着说说:她是怎么跟周宅扯上关系的?看咱俩查到的一样不一样。” 徐远坚持又瞪了高峻一眼,见低头写字的主子没说话,便继续汇报。 “两年半前,宅子里的老奶娘孙婆在运河边的鱼市上摔了一跤,是苏芽给送回来的。孙婆摔伤后也是苏芽照顾的,老周他们见这姑娘心善、勤快又清贫,加上孙婆摔倒之后身体就坏了,几个老仆也需要有人搭手,就让她每天过来帮一个时辰的零工,这就一直帮到现在了。” “嗯,老周和孙婆也是这么说,苏芽是个心善的姑娘。” “时间上看来,她已经在周宅帮工两年多,是没有太多可疑之处……可是寻常的女子却没有轻易放倒五个大汉、还捆起来悬空吊到桥栏上去的本事,我没查到她习武的渊源,这一个孤女,哪里学来的武功?” 高峻一怔:“她爹不是漕兵吗?活着时候教她些功夫也是情理之中嘛。” “军营里能练出多少武功修为?苏芽十二岁丧父,就算她爹不是个普通的漕兵,而是个混得不如意的武功高手,可漕兵常年泡在运河上,哪有时间在家教习?” “可能苏芽天赋异禀,是个练武奇才?” “……你可真敢想,可惜没想到正道上,重点是——她日常在外行走时,可是装作完全不会武功的,至少你昨日抓她的时候就没察觉。”徐远毫不吝啬地给了高峻一个白眼儿。 “……这女子确实狡猾!”高峻吃瘪,便赶紧自找台阶,顺势拍一下主子的马屁:“幸好公子明察秋毫,昨日随便一瞅就看破了她的伪装。” 这时,沉淮已经写完了手上的信,修长的手指捏着信笺抖干,折叠后塞进空白的信封,又亲自熔了火漆蜡,滴在封口上,等到火漆将干时,取出个小巧的印章盖上。 “孤儿寡母,谋生不易,有些自保的心思不是毛病,她爹能为了救人舍命,她自己又能热心助人,惩罚戏班的时候还记得留一线,大约家风不会很差,暂且留着观察一下也无妨。”他一心二用,这会儿把两个侍从的汇报在心中又过了一遍,给了指示。 “是。” 沉淮微一沉吟,又道:“至于武功来路……她进出周宅频繁,周宅的三个老仆人查过没有?” 高峻赶紧回话:“老周和周大柱是亲叔侄,都是周家的家生子,孙婆是三十年前从庄子上给周家大小姐挑的乳娘,后来跟着周大小姐陪嫁到扬州,没两年周大小姐就去世了,身后也没留下子嗣,她便回到淮安,因她家中经过水灾没留下人,周家记着她对大小姐的尽心,就准她在留下养老。这三人我都挨个观察过,目前没看出异常。” 听起来确实没什么异常,沉淮便指了指那封信,对徐远说:“送出去吧。” 徐远将信拿起,却犹豫了一下:“公子,这封信送出去,我们在淮安的日子便能安宁了吗?” 高峻也关注地看着沉淮,期待他给个肯定。 “除非我彻底废了,否则何来安宁?”沉淮脸上浮起个似笑非笑的神情,眼神暗沉,“赵庆那个蠢货心存侥幸,在军营里就迫不及待下黑手,大概是以为我无权无势又无凭无据,奈何不了他。这亏要是吞下去了,我大概会死不瞑目。留着也是祸害,就让京里的去解决他,你们腾出时间去找刘三点。” “是!过年这个时候,刘三点总不会还待在深山老林里,属下就是把淮安城给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翻出来!” 徐远小心地把信揣进怀中,又叮嘱高峻将主子照顾好,便果断地扑进夜色中,寻人去了。 高峻去掩门,惊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