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芽是勉强管住了自己要踹出去的脚。 什么叫祸害他们?分明是他们祸害别人! 当初薛二婆娘给她下毒,只因为她阻止他们继续伤害薛军的价钱没谈拢,那次就算是让苏芽见识到了二人的品性,所以后来即便是带走了薛军,她也是把事情尽量做绝的,薛军和薛二贵断绝关系的契约书都是到县衙里做过了备桉。 不怕恶人,怕小人,苏芽心中是真的畏惧没有下线的人,临走时还又借着沉淮高峻的威势,放了两句威胁的狠话。 其实,她心里也有数:只要都还生活在淮安城里,两边就还存在接触的可能。只是没想到接触来得这么快,而且是在这么个关头。 苏芽顿生焦头烂额之感—— 孙婆离开了周宅,又再一次音讯全无,昨夜的形势很明显:孙婆在与沉淮的对峙中,几乎是单方面被碾压的姿态。现在沉淮表示还要在苏家治病,这就又杜绝了孙婆再来找苏芽的可能——周宅已经清净了,他为什么不回周宅看病?! 还有曹青媛,现在看来,清风楼里分配一间厢房给苏芽,恐怕是早有预谋,苏芽就不明白了,自己一个寒门弱小,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她利用?可这事情还不能扯开来说,信息不够,就更难以推测接下来曹青媛还会做什么。 那个干瘦的吏部郎中谢有林带着前世线索回了京城,至今还没有新动静;沉淮旁若无人地逮着苏家待着,曹青媛笑里藏刀紧着苏芽整,桩桩件件,没一个省心的,现在还又来了个薛二婆娘! 说官府差役一路打探着她和刘三点,是什么意思? 是哪个官府?何处差役? “理刑大牢,”薛二婆娘擦一把鼻涕,哭道:“这些天杀的官差呀!现在又不是漕运忙的时候,哪里就有那么多空子钻?当家的犯不上漕运的事情,怎么就要抓我们呢!” 理刑?刘云? 苏芽精神一振,隐约觉得抓住了什么线索——理刑主事刘云是赵庆姻亲的人,赵庆是给沉淮下毒的人,那当初全城搜查刘三点的幕后貌似也是赵庆的姻亲……这系铃之人,是沉淮啊! 然而,昨夜沉淮的挖苦言犹在耳,她怎么好在这时候去找他,那岂非做实了“惹祸精”的名头? “你别在这里哭了,把眼泪收一收,赶紧走。”苏芽道:“我的本事,也只够在气不过的时候亲自动手,把你们挖眼割耳的还行,要说指挥动理刑衙门,那是肯定办不到,你敢再来烦我,我就先把你耳朵割了。” 后半句,她是蹲下来在薛二婆娘耳边说的,把个婆娘吓得鸡皮疙瘩直爬到腮帮子,迟疑来一下,却仍旧壮胆哭道:“可是,官差是打听……” “打听什么?我刘叔医术高明,就是有人想请他治病,也是合理的。”苏芽站起身,理所当然地说:“你还是先操心一下自己家事:理刑衙门可不是普通地方,薛二是不是结交了什么恶人,犯了漕运上的规矩?现在赶紧回去活动活动,说不准还来得及救命。” 赶走了薛二婆娘,苏芽先安抚颜氏:“娘,没事儿,他们做的坏事多了,总有被惩罚的时候。” 颜氏也是十分唏嘘,却紧着去关心薛军:“小军啊,别怕,没事的哈,走,姨扶你吃饭去。” 薛军勾着头,闷闷地应了一声,临走抬头怯怯地看了苏芽一眼。 苏芽原地站着没动。 毕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亲,纵有薛二对薛军的百般虐待在前,可薛军若是个心里拎不清的,这事早晚还得有回应。 她救得了薛军一时,救不了他一世,这一关,得薛军自己想通。 苏芽不想再见沉淮,可沉淮明显不这么想。 次日是二月二龙抬头,按照淮安地方的风俗,这一天吃的食物都与龙有关:龙子饭,龙须面,龙牙饺子,齐刷刷的那是一个龙气升腾。 沉淮照旧翻墙而来,大大方方地跟颜氏说:孙婆回乡下了,周宅一时没了做饭的人,能不能在苏家吃一顿龙牙饺子? 颜氏怎么会不同意? 她早觉得沉淮上回给的那一百两银子太重,而且这些日子经常来往,她对这个身有暗疾的年轻人越发同情:长得好,有修养,还会读书,简直一丝缺点都没有,可就因为生了个病,便得委委屈屈、躲躲藏藏,真可怜见的。 刘三点自然也来蹭吃蹭喝,他自从跟沉淮去了一趟春深筑,喝了一顿聊得贼尽兴的酒,对沉淮的态度就完全变了,又欣赏又亲近,再不是之前被迫抱大腿的小心模样。 再加上高峻和小薛军,苏家多少年都没这么阳气兴盛过。 沉淮看着薛军今日神态不对,便对高峻使了个眼色。 高峻心领神会,没一会儿功夫,就把少年的烦恼给聊出来了。 沉淮跟刘三点正在对弈,听着薛军嗫嚅着讲出了昨日薛二婆娘过来的情形,刘三点忍不住“啪”地一声把棋子拍在棋盘上:“什么东西,上赶着给人添堵?!小薛军我可跟你说啊,薛二贵两个绝不是什么好人,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刘叔,我晓得的。”薛军涨红了脸,道:“我就是,我就是觉得,二叔被抓了,两个堂弟要吃苦……” “嘿,”刘三点冷笑起来,“那你准备怎么地?把两个堂弟也接出来,让苏芽养着?” 薛军讲话都结巴了:“怎、怎么可能!我、我、我怎么能……” “知道不能就行,”刘三点一摆手,“我也不想听你那些官司,只要你知道自己现下是没什么能耐,连自己都要靠着人,那就好说了,你老老实实地安心治腿,别的什么都不要管。” 薛军闷闷地应声,缩在板凳上再不说话了。 沉淮旁观了这一幕,眼神里便带了些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