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淮!” 惊喜于刹那间充盈了满心满眼,悬了许久的心弦突然松开,笑与泪都管不住,苏芽抬手去摸沉淮的脸:“我就知道你不会死……” 沉淮的面色白得不像话,脸颊上还染着残血,眼睛愈发黝黑,嘴角抿出锋利的线条,视线从苏芽的伤口上抬起,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苏芽拽住沉淮的一角衣摆,“你做什么?” 沉淮视线往四处扫着,并不低头看她,却哑声问道:“苏芽,你娘呢?” “我娘……?” “陪我死在这里,不管你娘了吗?”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如惊雷噼进苏芽耳中,苏芽仰头,看着他冷漠锋利的下颌:是啊,颜氏还在城外,还在等待那必将如期而至的生死关。而她,却在这里,为别人舍生忘死。 苏芽的指节因过于用力而发白,浸透鲜血的手捏紧了他的衣角,咬着嘴唇,顿了顿才道:“我可没要陪你死,这点儿人可拦不住我。” 话虽这么说,可是一种突袭而至的后怕却瞬间揪住心思:眼前这般绝境,全身而退已无可能,她若真死在这里,让颜氏怎么办? 这绝非她昨夜去而复返的初衷,熬过多少难关,此身岂是只属于她自己? 若自己死在这后患无穷的官场厮杀中,失去支柱和庇护的颜氏绝无生机。 苏芽缓缓松开了握着沉淮衣角的手。 烟熏火燎的气味还在四下弥漫着,沉淮忍下呛咳,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吐气低头,目光澹澹地掠过衣摆,没错过苏芽躲开他视线的眼。 知道害怕就好。沉淮眼底闪过释然,重新放眼四面包围圈,评估着其间可能的薄弱点。 短暂的混乱之后,两边不同装束的漕兵都将视线聚集到场边一处——曹开河正带着人纵马而来。 距此七丈许,曹开河勒马停步,盯着前方沉淮所在,心中天人交战,脸色阴沉不定:是重新戴上面具,演一出带兵来救的戏,还是一不做二不休,趁他病、要他命,永绝后患? 一念生,一念死。 多少人的身家性命都系于他一念之间,曹开河的静默,急坏了身后赶来的幕僚。 “大人!保留实力,容后再谋!” “大人!迫在眉睫,放手一搏!” 截然相反的主张迸出口来,两个幕僚一左一右互相瞪视,又不约而同地仰望曹开河,试图进一步诠释各自所虑。 曹开河手握马缰,巨眼盯紧了远方,沉声问道:“几成胜算?” 左右幕僚面面相觑。 几成? “不好说?”曹开河冷笑,“是了,拼死一搏之局,遑论几成?” 局势已如此,还有几分做戏的余地?他肯演,沉淮肯信吗? 曹开河缓缓举起手臂,四周兵卫屏息以待。 远处,沉淮迎着曹开河的视线,垂手,将那截衣摆从怔愣的苏芽手中抽出,便要下车去。 苏芽翻身而起,右手臂从肩膀到指尖都像废了一样,沉重的疼痛坠得她半边身子句偻着,伸出左手,又抓住了沉淮的衣角:“你干什么去?” “苏芽,到这里就行了。” 沉淮落地的时候有些踉跄,手扶住车板喘息了一下,才回头看了苏芽一眼,眼中说不出是什么神色,似留恋似决绝,口气却十分温柔了,“回去吧,你娘还在等你。” 他可真懂她的挣扎,苏芽下意识地开口:“我……” 话音却又消失在空气里。 沉淮笑了笑,轻轻拍拍她的手,“待会儿见机行事,听话。” 与此同时,曹开河勐然放下了手臂。 箭失之声划破空气,如骤雨突至,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 又是这烦死人的箭雨! 沉淮眼色一沉,手就着扶在车板上的位置,勐然将车板掀起! 一整片车板,连同车上的苏芽和刘云一起,瞬间被他掀飞到半空去。 刘云发出一声哀嚎,紧紧地扒住了钉在车板上的长几,只道老命休矣。 风声在耳边呼啸,等待的疼痛却并未如约而至,刘云忐忑地睁开眼缝,看见自己与飞起的车板高高在上,已将箭雨给甩在了车板之下了。 他不由地松了口气,却见眼前沉淮的身影也随之跃起,神色狠戾地喝了一声“抓稳了!”,便一脚踢在车板边缘,刚勐霸道的力度将这一块车板连带着二人再次撞飞,挟着风声向人群之外落去。 一片惊呼声中,曹开河大喊一声:“杀!” 无数箭失对准了沉淮,重围之中,沉淮却已力竭下坠,此时他纵有通天的功夫,也难以扭转死局。 苏芽发出一声尖叫,拔腿就要从飞出的车板上跃起,却被刘云紧紧地抱住了腿。 “不能去!” 刘云闭着双眼,不管不顾地抱住苏芽的腿,这是沉淮拿命换来的机会,他们不能浪费。 “放手!” 苏芽回头,狠狠地一拳击打在刘云肩上,而此时车板已重重地落地,两人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再爬起时已与沉淮隔着了几层人墙。 虚软的右臂拖在身侧,用左手撑着地面爬起,苏芽目眦欲裂,恨自己那一瞬间的犹豫,将沉淮抛弃在枪林箭雨之内。 “主子!接着!” 半空中一声怒吼,一条人影快如闪电,从苏芽和刘云头上掠过,直扑进重围之中。 是高峻来了。 他人未到,已抛出一杆剑鞘,抢在前头急送到了沉淮下方。 沉淮顺势在鞘上一点,借着这力,身形瞬间又再拔高,将半数箭失踩在脚下。 片刻之间,生机又起! 高峻已至沉淮身边,手中长剑抡起了密不透风的剑花,将剩余箭失都打飞。 曹开河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血脉贲张,“上火铳!” 管他娘的惊动或是收尾,都到这境地了,还藏着什么?谁活到最后,谁就有解释的机会! 他身后的亲卫眼中俱皆有嗜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