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淮绝处逢生,只是时间尚短,情况还不稳定。 张参木老成持重,与徐远高峻商量:是否可以暂时不将具体情况外传? “只说有缓和便好,”他边说边斟酌,似乎也是不太适应自己的转变,“一则,眼下我等尚无确凿医桉,若现在就将苏姑娘救治之事和盘托出,恐怕再生波折。” 刘三点闻言,眼睛先斜了:“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还要抢小芽的功劳不成?” 张参木看这人一副护崽子的样子,叹道:“你懂什么?老夫早就有言在先,不擅医毒,怎会抢功劳?” 刘三点奇道:“那你怕什么?” 张参木道:“你久在江湖,不知官场险恶,大约未曾想过:若将苏姑娘起死回生之事传出去,将会再生多少风波。” 刘三点道:“倒也没到‘起死回生’的地步,方才沉大人只是摸不到脉搏,只以为他必死,又不是已经死了。” 这属于抬杠了,都摸不到脉搏了,还想怎样? 张参木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过于小心了,这刘三点一根筋起来,直让人对牛弹琴,“那你我方才能救得了他吗?” “那确实也是救不了,”刘三点还是不太明白,“但是,前辈与我行医多年,起死回生之事也是有过许多的,这又碍着什么?” 张参木道:“这是两码事,苏姑娘并非郎中,且救人之法非比寻常,当今修仙问道之人不可胜数,一旦知道此中玄虚,将会招来多少事情?恐怕再无宁日,必惹大祸。” 刘三点失笑,道:“那也无妨,武功一道,本就包罗万千,再说了,她不揽事儿不就行了?” 张参木一甩袖,“行不行,你自己不知道么?” 刘三点立刻闭嘴了,如果拒绝就能行得通,他又怎么会被逼得隐姓埋名偷生三年? 徐远在旁听他俩争论,并不插嘴,只安静地观察着张参木。 张参木察觉到了,坦然回看,自他推波助澜,作证沉淮“被毒侵入肝经,以致于看不清”时起,就不再明哲保身了。 徐远已从高峻口中得知了先前发生的事情,也知道张参木那几句话为沉淮省了许多口舌,但是他生性谨慎,并不急着下论断。此时便转向苏芽,问道:“苏姑娘,此事你怎么看?” 苏芽点头道:“我同意,麻烦越少越好。” 她才不需要什么功劳,沉淮能活下来就是对她最大的安慰。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经此一乱,外面更不平静,曹开河的死还有后续,如果不影响你们的计划,倒不如将沉淮的伤情也藏着些讲,别说的太笃定,让他们先自乱去,也正好让他趁乱养生。” 最好没人来打扰。 只是苏芽知道沉淮的事还多,所以还是把选择权交给了徐远高峻。 如今徐远和高峻对她是十分的尊重,两人合计了一番,都应了此事,由徐远去通知。 自那些染血的床褥和一盆的血端出去后,王恕和邱奈成等人都以为沉淮是必死了。 几人在前厅里,只等一个死讯。 没想到却听到了转机,不管真情假意,总之是都面露喜色,就要来探望。 “毒医要守着公子,不敢稍离,且特别叮嘱了:公子正在艰难时刻,万万不能见风的。”徐远道:“眼下公子也还未醒,若醒了,小人再来禀报。” 这哪能不应呢?沉淮的命还悬着呢! 因沉淮不能见风,便不能再移动,于是邱奈成又特别安排:为方便照应,前院就全拨给他们用,不会有外人来打扰。 这顺水人情,徐远面不改色地代沉淮接了。 等他一走,王恕和邱奈成就互相交换了眼神:沉淮又闯过了一回鬼门关,可是这淮安城里却有许多人隐在暗处,得要绑着往鬼门关送了。 郑斌已经干脆利落地站起来,告一声罪,先走一步了。 关于如何收拾这残局,自有王恕与邱奈成商议。 众人陆续散去,孙副守备慢悠悠地走在最后,路过西厢停下。恰好郑斌从里面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郑大人,里面眼下是怎么个情况呀?”孙副守备关切地问。 郑斌道:“里间不能见风,下官便没进去。” “哦,那自是得小心,”孙副守备点头,又道:“此刻京里怕是已经得到消息了,太后她老人家大约要急坏了,说不得皇上就要再派人来。此间情况复杂,郑大人可需要东厂援手?” 郑斌不动声色,“多谢孙大人体恤,李正大人尸骨未寒,本应先紧着那个桉子查,只是此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得已又拖延了,还请莫怪。” 李正的死与曹开河有牵扯是必然的,只是不知道是怎么个牵扯法,说起来东厂有没有参与其中,参与了多少,都还没个数,这时候郑斌怎么可能让人插手? 借调地方官兵那是迫不得己。 孙副守备闻言深深地看了郑斌一眼,点头道:“那好,咱家先走一步。” 这一夜,淮安城急风骤雨。 风雨声里,掩住了几多杂声,有牢狱中狠戾的酷刑下,不似人声的哀嚎;有一灯如豆之下,抖抖索索的低声商量;自然也有夜半空床,徒劳地瞪着虚空的惊慌彷徨。 漕督府的内宅里,邱奈成半夜方归,一身疲惫,邱夫人还等在灯下,服侍他洗漱后准备歇息,临要睡了,邱奈成突然想起什么,叮嘱道:“近日务必看好念云,莫让她到前院去。” 邱夫人这回倒是点头应了,又问:“那沉淮究竟是救回来了?” “只是又闯过一道鬼门关,他疗毒要用的那味药只长在白马湖心的孤岛上,昨日却被人毁了个干净。”邱奈成疲惫地揉着眉心,这个曹开河,手伸的可真长,究竟是什么时候跟夏清风勾搭上的? “啊?”邱夫人低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