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侯受了刑,刀一戳就是一个血洞,每次只是咬着布条闷哼一声,不哀嚎也不求饶。
——正常来说,是不会搞这种刑罚的,但永昌侯本人非常坚持在原本的处罚上,再加一刑。
爵位倒是没有丢,但也吃了不少挂落,八十义子该抓的抓,该罚的罚,有的罪孽深重,直接推出去斩首,永昌侯也没求情一句话。等到事情了结,他取了酒来,和义子们痛饮一碗,便断绝了父子关系。
八十个义子,相当于结党营私八十人,还个个都是身强体壮的武将。
他们早该分割了。
*
老皇帝琢磨了一下,今天血腥味太重,好好一个庆功宴都毁了。
该冲一下。
“妹子啊,你说咱做什么能洗刷一下今天的血腥呢。”
坐在他身边的窦皇后:“赏赐。”
发钱最能让人开心。
老皇帝咳嗽一声:“换一个。”
窦皇后:“……”
【真抠门。】
老皇帝:“?!”
瞪大眼睛。
许烟杪怎么听到他这个位置和皇后的悄悄话的?!
打眼一瞧,发现对方坐在座位上,双目虚虚盯着空中,明显在看什么东西。
——他又动用系统这个神器了。
老皇帝幽幽看了许烟杪两眼,继续对窦皇后说:“赏赐太费钱了。此前已经封赏过将士们,再赏赐京官,恐私库支出无度。”
他就抠门怎么了!
虽然发现了金山银矿,其他地方不用钱啊!能省则省!
老皇帝琢磨了一下,决定弄点不需要给金银财宝的,纯荣耀式奖赏:“此前听闻野有遗才,如此乃诸卿的不是,未能举贤良,黜不肖——现今正好都在此地,又是庆功宴,尔等便至少举荐一人,不论文武。”
许烟杪条件反射低头看着自己刚记完名字的竹简。
【现在还有人敢举荐?】
然后又恍然大悟:【哦!反正大臣们也不知道屏风的事情,就连刚才八十义子,看着也像是巧合,拔出萝卜带出泥啥的。】
不好意思,我们知道了。
大臣们低头看着自己案几上的东西。
啊,这茶水看上去色泽真亮,真润,真纯白,茶叶真肥嫩。
啊,这绫罗绸绉制成的腰带上面缀的饰品好像有点歪,我再多看两眼。
啊……
反正头是低着,嘴巴是闭着,没有人第一个站出来举荐。
老皇帝也不恼,慢悠悠道:“匿名。”
*
皇帝嘴里的匿名,大概就是官员低声吩咐小吏,由小吏去后头写上名字和举荐缘由,底部不落名。
他硬性要求:“每人至少举荐一人。”
许烟杪特别头疼,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能举荐谁。
——他平时也没特意关注过这个啊。
几乎把头挠破了才斟酌着推了一个名字上去,随后就偷偷观察起别人。
一看,心里一咯噔。
好像……大家都很成竹在胸的样子?
*
旁边香炉里的香慢慢燃尽,好几沓纸条递到老皇帝手中,老皇帝初始还低头看了一会儿,很快,他就交给宦官念出来,方便他听,也方便大臣们听。
“臣举荐国子监博士翟商,其读书劳累后,于市中购买炊饼,边食边行,身为博士,却能放下身段,与民同乐,如此质朴亲民,可为好官。”
许烟杪眼睛到处找人。
连沆低声:“坐在阳武侯后头一位的,就是翟博士。”
许烟杪认得阳武侯,他很快就锁定了一个人,然后就表情微妙起来:“我怎么感觉那博士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连沆举起手,拳头掩在嘴边轻咳了一声:“许郎是不是觉得这样真的是与民同乐?”
许烟杪愣住:“啊?不是吗?”
“对于官员而言,如此反而有失体统,若无人看到,或者看到之人不计较还好,倘若被看到了,别人拿此事来弹劾,说不得会被直接外放出京。现在就是有人拿举荐当弹劾用。”
这就跟那个“五天一次的同房之礼”差不多,没有遇到想搞你的人时,怎么都好说,一旦碰上,就完蛋了。
——当然,人治社会,具体还要看皇帝怎么想。
许郎瞳孔地震。
【完了完了!我不止一次这么做!我不仅边走边吃饼,我还吃丸子、嗑瓜子、啃鸭爪、开板栗……路上有什么小吃,我就吃什么!】
【怎么办,有没有被人看到啊。】
御史们:“……”
好大一条鱼。
但是……
默默叹了一口气。
这只不能动。还是去揪别人的错处吧。
翟商幽怨地看一眼许烟杪。虽然知道许郎不是故意的,而且人家身上有神器,自己比不了,但事到临头,还是好嫉妒啊,可恶。
老皇帝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翟商是谁。发现想不起来才淡淡地说:“翟商举止不雅,流外。”
如果想的起来,或者有好感,或者有用处,这事就轻轻放过。
官场就是如此现实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