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钢双手抓住沈如松肩膀摇晃着。
他身前不过三五米,一辆标号749、炮塔转后的69甲式“东北虎”坦克隆隆开过,基建兵们扛着救援木,跟着坦克,一起进了机车整修厂。
邵钢箍住沈如松,整个人都压在了沈如松背后,叫道:“走哦走哦,饿死了。”
沈如松才不惯着这厮,当即给抖了下来,一记低踢,砍了他腿弯一脚,说道:“滚,自己走。”
“你刚才想啥呢?老出神了。”
“想过下吃什么!”
基地食堂很好找,因为102部署基地作为最早建立的地表基地之一,其历史在沈如松还上小学时就耳熟能详了,成士官生后,绘图课作业的模板答案即是101、102基地的早期平面图。
所以沈如松看了会儿路牌,弄清楚自己离作为圆心的碉堡遗迹有多远,顺着大路拐了两岔口,在千篇一律的六层复兴楼中精准地找到了烟冒最大的那栋建筑。
地表基地实行三班倒,人歇机器不歇,他们俩到时没赶上轮班的点,只得央求打饭师傅热热饭菜。
吃甚么倒不是什么特别的难题,说到底就几样,根本没得挑。
白菜蘑菇两大勺,今天挨到吃土豆泥,粗米饭莫得,再加碗漂了两颗油星的番茄汤。
就这儿还去了沈如松一张饭票。
沈如松抱着种新鲜感尝了口土豆泥,叹口气,使唤邵钢道:
“剪张肉票,搞份酱肉咱们分着吃,这玩意淡得我怀疑没放油。”
联盟每个地下城都有农场区,但龙山地下城略有不同。七座相邻的地下城中,第七城“捺钵”处在白龙暗河下游,水资源丰富,而且在当年修建的时候,将剩下的建筑用氢弹全用在上了,面积也最大最广,所以建有最多的垂直水培农场以及核电站,是其他六城主要的食水供给源。
虽说龙山这边一千多万人吃米吃菜从来不愁,但吃肉可就惨了,连山外二省那边的折柳、玉门地下城的一半都赶不上,毕竟那边风化是很严重,但地广人稀啊,辐射是真低,放牛放羊快乐得很。
龙山这块产粮是足,可地方是真不够大,大家在住宽敞点还是多吃点肉这两个问题上,普遍选了前者,如果有的选的话。
而在地表上建牲畜养殖场不知试了多少次,地下城运力比住所更紧张,在弹药补给与运猪饲料这两个问题上,没人会选后者。
不单要运粮,地表一年里六个月都冷地出奇,攒点电力给猪开暖气?基建兵知道了不得抄家伙住猪圈里去?
搞来搞去才有了冬季大练兵,趁着变异兽、畸形种冬眠了赶紧猎杀起来,不过捕来一头三百多公斤重的鬣猪先处理掉辐射量过高的器官,再刨掉实在骚臭得没法吃的地方,才剩不到三成肉能吃,就这都算出肉率高的了。
酱肉里八块肉,沈如松嘬着牙,给把妹去的高克明留了两块,汤汁浇土豆泥上,总算是吃的嘴里有味儿了。
难吃归难吃,浪费是万万不行的。
沈如松正舔着餐盘,顺便瞥着刚才他打饭的档口,那边停了两个穿制式军大衣的人,沈如松眼尖,瞥见了这两人用的是普通饭票,餐盘里装的却是白灿灿的精米饭和土豆焖肉,连白菜都淋了辣子,全是菜叶。
“草,这两人阔啊,这一顿,少说是咱们全天的饭票。”邵钢说话间都直勾勾地盯着那剩下的两块酱肉。
“一边去,这是大头的肉票,长点良心。”沈如松捂住饭盒,说道。
邵钢自然而然地注意到另一边,红油油的焖肉任谁都馋,他咂巴着嘴,舌头扫着牙缝,冷冷道:“我说怎么吃的好,是军院出来的,草。”
“人是军校生,不比咱士官生,嫉妒也没用,吃干净走了。”沈如松不想抱怨,他揪着邵钢胳膊起来,一直给揪出门外他才松手。
“你怕我上去掀他们盘子?”地表灰雪凝不成块,稀碎地在肩膀上浅浅铺了些,邵钢说道。
沈如松没看邵钢,避开了他目光,手插兜里,咬着唇,缓缓吐气,说道:“你懂我意思的。”
邵钢摇了摇头,没点烟,靴子慢悠悠地踩着覆了薄薄一层雪的石子路,伸手去抓呼出的气,说道:“是啊,那些个破事我记得清楚地很,我就是看不惯这副做派!娘的,我就恨吃肉吃素这个事,关禁闭我都忍了,牌子都写着……”
沈如松捣了他一拳,抿着唇,说道:“两块肉的事至于吗?你跟我发脾气?什么烂事说多少遍了,草,回车站了。”
饭盒在沈如松手里荡来荡去,偌大的102部署基地在张灯结彩,到处悬起“奠基四十周年庆”的红横幅,他们在路口等着坦克一辆辆通过,戴着软帽的装甲兵不低头哪看得见人,油门一踩,尾气轰轰然地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