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博然这话说的怪别扭的,什么叫做“你知道,我也是全程参与了雷达站那场恶仗的”,有谁嘴欠说他没参见吗?没有吧。虽然说许博然一直在连队主力,在防御圈内比较安全,但大家都看到他在坚持战斗,协助连长指挥等等,最后堵缺口时抄枪对冲毫不含糊。再说了,他是排长,少尉,基层军官,他的作用不是和普通士兵一样端枪冲第一线,他是这个排的头,说难听点,他最后一个死是合理的。
于是沈如松点点头,表示排长你做的很好之类的。他毕竟是下级,一个劲吹捧没有啥意思。
两人拐弯抹角又说了一会儿,无非就是阵亡抚恤之类的,这个东西写的很清楚,沈如松入伍前记住了,额外多说真没什么意思。
八月份的夜风吹起来都丫的是热风,沈如松不能说完全沉下去了,还在跳。他已经猜到了许博然这个点要做什么,他瞅到后者这一副想说又有点没胆的样子,心中多少微微不屑。
沈如松踢了踢脚边石子,正常声音道:“你想要这个二等功是不?”
既不称呼是排长,也不叫许哥,没直接喊名字就算给面子了。
许博然像是被捏住了喉咙般发出一种绿头公鸭的声音,但他毕竟心理建设了这么久,还算是挺了挺腰,回答道:“说来丢人。”
“我是想要。”
沈如松坐回板凳上,冲着正在谷仓窗子探头探脑的齐暖宝喊了声:“你先躺会儿,我之后来。”
偷听的人暂时消失了,许博然也真的对着田地里吹了声口哨。
沈如松无语了。
两个大男人坐在谷仓前,还特么挨着坐,多少显得很诡异。
之前沈如松和陈潇湘就说他对二等功没那么期盼,但那是对陈潇湘说的,人家公认的狠女,是看在沈如松又受了重伤的份上才让出来的,沈如松自己也实至名归。
但回头想想,沈如松就不想升军官?他太他妈想了,谦虚归谦虚,没法和人家让出功劳的说,“哦,太好了,感谢你八辈祖宗,我明儿授少尉衔了。”
能这么说吗?就是再想也得推辞出去。
而且,军功是什么?私相授受?转来转去是什么东西?当上级不存在,还是说觉得部队是你家可以随便搞东搞西?
沈如松有点无名火,想到这一层就更是火,他没有脸去要别人打生打死让出来的功劳,过个手给阵亡弟兄,这谁都没的说,再比能比阵亡弟兄比吗?
不知耻的玩意。
平时沈如松的表情从不写脸上,不爽了皱眉而已,这次他直接开始咬牙,手指对架着咔哒咔哒响,语带恼怒道:“你想要啥呢,你自己去要呗?”
许博然见沈如松这副火大模样,他也知道自己干的非常不是人事,抢死人的功劳再加到自己头上,能被人看得起才是怪事,奈何他一念及天海军大的报考条件,再顺势念及调回龙山,进到统帅部里的光辉生涯,他的心就按捺不住。
二等功哪有好立?必须要突出贡献,现在战时,就是要搏命,拿命去换的!
废墟前线,在错综复杂长着吃人脂束的瓦砾上和成了精的畸形种血战,防护服一破就歇逼完犊子,拿的,也是二等功,被围困了就是全军覆没的命,说难听点,投降?投降都没有地方,人能对野兽投降吗?人家听懂你挥白旗的意思吧。
在后方打清剿匪军,伤亡惨重是大了,但责任是连长和基地司令了,该有的奖惩还是给的,下次再碰到这样的机会要到猴年马月?
特等功都是神仙,不能常理度之,这群大哥一般都活蹦乱跳的。一等功都挂墙上了,二等功嘛,喏,现成的,躺床上的,人家还是第一次躺了两个月,第二次差点把腰子都创没了,才有了上报的资格。
三等功?肯定是有用的,但说多有用也不好说,有总比没有好那个意思吧,大家都流汗,你流得多了,大家是服气的。
集体功?算了,加个餐就好了,给番号的又不是给你的。
“松子,我人丢这样也就和你实话说算了。”都是要求人,光棍一点比打机锋找台阶更好。
许博然想去搂沈如松脖子,但后者怎么会鸟他,抖抖肩膀甩开。
许博然微微尴尬,他本就和手底下三个班长不算很熟,除了刚来的时候打成一片,之后有空就往连部营部钻,在北琴就去基地司令部,说是借调,大家又不是傻子,北琴基地司令大把的本地人不用,用你个撑死三个月就要滚蛋的外人?
平时吹哨了才回营房睡觉,今天干农活也不和大家站一起,净和那个晒白皮漂亮姑娘扯犊子,人沈如松伤没好透都在奋力干活,真就是整成“我们”里的“他们”是吧?
“我性子比较直球,不怕你笑话,我早晚是要调回去的,有个功劳在身,路好走的多,这其中道理咱们都理解。”
呦,还道理上了,怎么不真理呢?
沈如松让他继续说。
“咱们俩生死战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