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兴庆与纥奚舍乐、薛虎儿等人候在帅帐外,当门帘被掀开,高澄当先走了出来,紧随其后的是高敖曹魁梧的身形。 高澄沿途并未多做耽搁,直奔在鲁阳城的临时住所。 京兆望向眼前躬身谢罪的高敖曹,他哭着笑来着,泪水从扬起的嘴角滑落。 自追随高敖曹响应葛荣,在黄河、济水之间的齐州起义,戎马十余年,若无崇敬之情,又怎能三次救主。 然后却换来被打断双腿的回报,京兆不知道自己这些年出生入死究竟有什么意义。 京兆只顾着哭笑,高澄出面将这件事情揭了过去,他了解自己这位族叔祖,以对方桀骜不驯的性格,能做到这一步,殊为不易。 田宅奴婢,子嗣为官,高澄不止给了富贵与前程,更带来了京兆想要的一句道歉。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存在种种不公,高澄已经尽自己所能给予了京兆补偿。 京兆对此心知肚明,高敖曹离开后,京兆擦干泪,向高澄叩首致谢。 高澄没有假惺惺说什么自己当不起这礼,他受了京兆三拜,问道: “可想好了去处?” 京兆的家卷已经被接了过来,随时可以离开鲁阳,过上富裕生活。 “盼能归乡。” 京兆回答道。 高澄没有答应: “渤海虽好,却非你的安身之地。” 倒不是高敖曹会去报复,这个莽汉刻薄寡恩,不将奴仆当人看待,但他也有自己的骄傲,是非对错如今在高澄的主持下有了公论,也不屑于再在背后出手。 但渤海高氏毕竟是当地大族,谁又能保证族中少年不会上门寻衅。 “奴听凭大将军吩咐。” 高澄沉思片刻后说道: “去晋州吧,我会让人为你在白马城(山西临汾)置办宅院田产,足可让你当一世富家翁。 “令郎年幼,盼你好生教导,将来为官若能造福百姓,我自会予以升迁,若贪腐无能,还是留他在家耕田,免得枉送了性命。” 京兆略显激动地哽咽道: “奴谨遵大将军教诲!” 当天,京兆一家就被送往晋州白马城,他们并没有携带什么家当,只是将高敖曹派人送来的奴契抓得紧紧的。 鲁阳城就那么大,京兆拦路喊冤,哪怕尉兴庆及时驱散了百姓,也早就闹得人尽皆知,高澄为了防止旁人揣测,无论是高敖曹谢罪,还是对京兆一家的补偿,都被传了出去。 高敖曹觉得面上无光,称病闭门谢客。 南巡队伍启程当天,高澄亲自登门向高敖曹辞行。 高澄对于他所倚重的人,总是抱有极大的耐心。 更何况高敖曹昨天乖巧听命,高澄也不会因他置气而恼怒。 一见面高澄就大倒苦水,将自己的难处一一说出,而后感慨道: “若非为了高刺史,澄又何必大费周章替人求田问舍。” 高敖曹听罢,怨气全消。 家仆牵来坐骑,高敖曹正要送高澄出城,高澄却拉着高敖曹的手,非要对方与自己乘坐露天马车。 马车行驶在鲁阳主干道,两侧多有围观百姓,高澄与高敖曹执手并肩而立,享受万众瞩目的荣光。 而高敖曹满心都是对高澄的感激。 京兆三次救主,换不来感恩,高澄仅是让高敖曹与他同乘,却能赢得对方感激涕零。 很讥讽,却也很现实。 高澄在鲁阳城外与高敖曹执手道别,并将这辆露天马车赠为留念。 这一趟巡视魏梁边境,露天马车是不敢再乘了,小心谨慎无大错。 队伍继续南下,期间又在南阳县夜宿。 南阳县是南阳郡的县治,属广州。 过南阳,离侯景所驻襄阳也就近了,高澄巡视魏梁边境第一站就是荆州。 他将由荆州向东行,依次与南荆州刺史张亮、东荆州刺史侯渊、豫州尧雄、南兖州刘丰、徐州刺史高岳、东徐州李愍等人会面。 而后由东徐州北上,途经南青州、青州、济州、齐州、兖州、西兖州、梁州、颖州、北豫州,最后回归洛阳。 几乎要绕整个河南一圈,当然,并非高澄吃饱了闲着没事做,要出来走上一圈。 实际上,巡视地方,宣扬威仪,彰显存在感,这是在乱世为了稳固统治所必须要做的。 高欢头疾稍缓,也迫不及待拖着病体,再往邺城暂住就是同样的理由。 魏梁边境第一站,荆州刺史侯景所在的襄阳当属重中之重。 平心而论,高澄对侯景并没有好感,小高王记仇得很,一直到现在也没忘记平三荆时,侯景听调不听宣。 但并不妨碍他抵达荆州后与侯景握手言欢。 襄阳,刺史府,侯景摆酒设宴。 “侯使君坐镇襄阳,威慑陈庆之,使其不敢北顾,非使君,澄不能安睡,请满饮此杯。” 高澄举盏劝酒道。 侯景赶忙接过,与他共饮,放下酒盏,长笑道: “陈庆之欺世盗名,当年天柱若以我镇河南,又哪能使他侥幸成名。” 说罢,又对高澄奉承道: “反观大将军,上马领军,战功赫赫,下马辅政,富民强国,实乃五百年一出的人杰。” 高澄谦虚的摆着手: “侯使君过誉了,澄要学的还很多,当年我随你慕容使君学习兵法,久久不得要领,后来听说侯使君的事迹,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今后还望侯使君不吝赐教。” 侯景与慕容绍宗曾同在尔朱荣麾下效力,侯景向其请教兵法,没多长时间,作为老师的慕容绍宗反而要不耻下问,由此可见其能。 时间在两人热情且肉麻的商业互吹中悄然度过。 散宴后,高澄带着一身酒气回到住所,在卢娘的服侍下宽衣就寝。 而侯景还在厢房与自己的心腹谋士王伟谈论高澄。 “鲜卑小儿口蜜腹剑,那股子阴狠劲,像极了高王。” 口蜜腹剑这个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