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洛阳,毕竟温子升每到一地,都要在当地刺史、郡守、县令的接风宴上哭诉自己只是一个文弱书生,否则必提三尺剑,为大齐天子雪耻,要知耻呀,同僚们! 温子升沿途所过州县,有关萧衍一番‘索虏何德主天下,伧父焉能配贵女’的言论,也向四周流传开来,所闻者,无不愤慨,毕竟受辱者被种族歧视、地域黑的愤怒不分古今。 恰巧高澄偏偏就有汉人、鲜卑人这二重身份,萧衍骂他是索虏,这份屈辱,你鲜卑人有没有感同身受?又歧视他是伧父,你北地汉人有没有觉得被殃及无辜? 各地刺史、郡守应民意纷纷上表请求举兵南征,给两人一点教训,就南梁那点兵,忘了前些年是怎么挨打的了?居然还敢口出狂言。 在南北对立的大背景下,不止南方人歧视北方人,北方人对他们也多有侮辱,甚至因前些年南梁的拉胯表现,民间多有人轻视南梁。 毕竟一直以来都是南梁主动北上,放弃了水师优势,与被人打陆战,以己之短,搏人之长,除了刘宋开国的那些北府精兵,整个南北朝,很少有能讨得了好。 宋文帝刘义隆辛辛苦苦休养生息,攒了点家业,三次北伐,耗尽元嘉之治的积蓄,结果输得那叫一个惨,连辛弃疾都感慨: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 此时温子升尚在途中,有关萧衍的歧视性言论还未传至京畿地区,地方官员们的奏疏也在赶去洛阳的路上。 高澄却已经询问过了韦孝宽此番南下的收获。 他得知足陌钱的强制颁行,彻底扰乱了南梁的货币市场,搅得民不聊生,更是坚定决心,等一统海内,必须要对江南士族重拳出击,哪怕由此引发叛乱。 打得狠了,打得怕了,他们才能明白有些东西是不能碰的,他们才会懂得收敛,萧衍放纵了他们四十八年,不,确切地说,自永嘉南渡以后,东晋以来,王朝不断更迭,可也只不过是更换了新的统治者与他们妥协利益。 尤其是到了萧衍一朝,虽然也有开设五经馆,为寒门士子提供上升渠道,但始终奉行的都是优容士族的政策。 只是嘴上说得再好听,高澄也难免有点小心思,南方货币市场混乱归混乱,但财富不可小觑,而这些财富多集中在世家大族手上,不打他们的土豪,小高王又如何吃得饱饭。 自己吃肉,也得让手下人喝点汤,铺子这么大,哪里都是花销。 当然,大齐天子承诺,首先不逼反侯景。 侯景称得上是对梁核武器了,把他逼反肯定能毁了南梁,但破坏性太大了,也让高澄投鼠忌器,毕竟未来可都是自己的家当。 侯景之乱就是一场对南方的空前浩劫,史载其对将士公然宣称‘若破城邑,净杀却,使天下知吾威名!’于是‘纵兵杀掠,交尸塞路’整个江东都快被他祸祸完了。 高澄对这时候的南梁军队有一个清晰的认知,侯景围困台城,各地军队勤王,百姓箪食壶浆喜迎王师。 然后王师顺手就将他们给劫了,史载‘佥以王师之酷,甚于侯景’,百姓们纷纷怀念起了肆意屠戮的侯景,于是倒向了他,剧情就很魔幻。 高澄就不信了,侯景在王伟的建义下,以八百骑渡江,围困台城时,全军也不过八千人,自己二十多万步骑,再兼五万水师加持,还非得让侯景为前驱,把江南给糟践了,自己再去捡一个满目疮痍的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