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的阴雨不停, 雨势稍小,婶便急着来问卢栩今天炸不炸油条,一进卢栩家院子, 就被浓烟呛得只咳嗽。
“栩娃, 咳咳, 快别烧了”
一下雨,山里往往比山下雨势更大,溪水猛涨,也不如以往清澈。连下了这几天雨,小溪都成了河, 泥沙俱下, 水是不能喝了。村里家家户户都把水缸、罐子搬到院子里接雨水, 就卢栩穷讲究, 非要烧过再喝。
他们家本来用柴就快, 这不雨还没停, 干柴先用完了, 不得已拿湿柴烧, 烧得满院子都是烟。
婶径直进了厨房,捡着半湿的木柴靠到炉子边烘烤, “一会儿喊小辉给你送点干柴过来。”
卢栩“行。”
婶“我看雨小了, 你那朋友今天过来么”
卢栩“不知道,我到河边看看。”
婶“哎, 那今天咱先不做油条”
卢栩想了想“先不做了。”
婶“行,我和你娘说说话去。”
卢栩“好。”
前两天元蔓娘被黄虎吓到了,这两天都不敢出门,卢栩也没怎么出去,他在家还能给元蔓娘壮壮胆。婶来了, 他嘱咐两声,撑着伞到河边去看看。
元蔓娘和三婶坐在门边绣花,见卢栩撑着旧伞出门,便问他“栩儿,你不拿新伞啦”
卢栩摆摆手,“雨不大”
旧伞破了,雨一大就漏水,卢栩在家用的是给元蔓娘新买的水粉色油纸伞,在家逗逗腊月还行,他敢厚脸皮问腊月帅不帅,美不美,出门还撑粉伞,可就影响他威武气质了。
村里小姑娘都不撑花伞,他怎么能比小姑娘还娇俏
河边聚着不少人,几天大雨,加之田里的水也往河里汇集,卢栩先前垫在河边的石头都被淹了,里正带人巡河,商量要不要挖土修堤,以防水漫进村里。
村里几个老人凑在一起仰头看云,“云薄了,我看这雨也快停了。”
“前天云散了,一阵风又刮来一片乌云。”
“晚上得小心了。”
“不行就巡夜吧。”
“是得巡夜。”
里正瞧见卢栩,便问“栩娃你这两日可到县里去了”
卢栩“没有。早上看到船了么”
里正“没有。”
雨已经小了,河面上已经能行船,按裘家兄弟们的脾气,这么点雨早该捞鱼干活了,怎么一条船都没有
卢栩没急着回去,大伙商量着修河堤,从各家征集麻袋,卢栩也帮忙搬石头装沙袋,他们热火朝天干到下午,把河堤垫高了一尺,正四处堵缝隙,忽见河面上来了船。
船上人高声呼喊,“你们里正可在叫里正过来”
卢栩认出来那是负责他们饮马镇的小吏。
里正在河边洗洗手,连蓑衣都没脱,就被小吏叫上船。
卢栩心突突跳着,这小吏平时在意面子,最嫌弃他们这些乡下人又土又脏,每次叫里正到镇上或县里,都要他们换身干净衣裳,怎么会冒着雨来接人
卢栩莫名想起那天疾驰入观阳的马。
船就停在河中央,小吏拿着名册和里正核对。
他们在岸边垫脚看着,“莫非是粮食没交齐”“不可能,大伯最是仔细。”“不会是又要征粮吧”
船上里正核对完丁员数量,听到后面的话身体一晃,差些摔下船去。还是撑船的眼疾手快,赶忙扶住了他。
里正声音发着抖,抓住小吏的胳膊晃着“征兵大人,咱们春天刚服了徭役,死了不少人,不能再征了,再征兵田就都荒了,咱们吃什么喝什么呀”
“朝廷要征兵,我有什么办法莫说我没办法,县令大人也没办法”小吏把名册合上,“你们算好了,双丁征一,丁也征一,县里可是双丁征一丁,丁征两丁咱们衙门都要砸了,照样要征”
说着,他眼睛也红了红,他家兄弟,要出两个去服役,他弟弟说他有个正经活计不能丢,爹妈都指望着他,自己替他去了。
“明天官船到镇上接人,我还要到别的村子去,你你叫你们村里人好好准备吧。”
“这么大雨,叫他们把村里的堤坝修好再走不行吗”
小吏冷着脸“下雨已经耽搁许多天了县令大人再拖不下去了,明天就是天上下刀子,人也得走”
里正沉默着下船,一说征兵,全村炸锅。
卢栩脑子嗡地一下。
双丁征一丁,丁征两丁,四丁征两丁,五丁征三丁
他不由自主朝三叔和卢辉望去。
卢轩十四,明年才足丁,卢辉足岁成丁,可也才刚刚十六啊
“娘”
卢栩一激灵,闻声望去,来给他们送麻袋的三奶奶人已经软倒在地。
众人手忙脚乱连忙把她搀起来,送回家去。
卢栩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