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观阳县沸腾了, 天一亮,所有百姓纷纷跑出家门,在南大街主道上垫脚往城外眺望。
官兵死死把守从城门到粮铺的所有道路, 不许任何人干扰运粮, 一艘又一艘的大船开过码头,一车又一车粮食运进粮铺粮仓。
太阳升过城墙, 最后一车粮草运入粮铺,闭门多日的粮铺堆满了粮食,挂出巨大的牌子今日南陈米,五十文每斤。
不识字的连忙问“多少钱那是多少钱”
识字的激动地喊着“五十文每斤五十文”
“每家能买多少,可限购”
“不限,管够管够”
“苍天啊”
人群沸腾了, 冲开官兵蜂拥粮铺,县尉亲至,指挥官兵层层叠叠人挨着人站成两层人墙,堪堪把狂乱的百姓理成整齐的队伍。
“粮米管够不用挤不用抢有谁胆敢趁乱哄抢, 一律抓入大牢”
船帮送饭递消息的小弟连饭都没拿,一进去, 慌里慌张风一般冲进大牢, 扑向宋三,颤着声慌张地喊“三爷县里来了一大批粮食, 咱们粮食卖不动了”
“不可能”宋三当即砸了水碗。
“是真的您听听, 外面都在买粮食呢”
宋三竖起耳朵仔细听,外面一大早就乱哄哄的, 甚至有人放起了鞭炮,他耳朵贴到墙上细听,除了一声声爆竹, 什么也听不真切,他一把抓住小弟,“哪家的粮,是哪家的粮”
“不知道听说是县令大人找来的”
“不可能整个观阳,整个隆兴郡所有粮食的去向咱们都知道,他上哪儿弄这么多粮”
“不是隆兴的粮,是米,全是陈米听说是县令老爷从南边找的粮商”
宋三松开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呢喃道“南边县令”
“三爷,我听说县令祖籍就是南边的,会不会是”
“朝廷也从南郡征调了夏粮南郡的米都要备作军粮,谁狗胆包天敢借调给”他忽得一愣神,“你说,陈米”
“对呀,全是陈米五十文一斤,五千文一石,他妈的卖疯了,陈米什么时候能卖五十文了”
宋三却一阵的愣神。
新粮要充作军需不能乱动,可若新粮充足,陈粮就可以处理给粮商
他狠狠拍了下地,“大爷二爷有消息了吗”
小弟哭丧着脸着急道“没啊县里不给批路引,别说州府,咱们连观阳都走不出去啊”
宋三揉着额头,“没关系,大哥二哥接不到新粮食,一定会发现异样。”
他缓口气,揉着额头道“你看清他们来了多少船么”
小弟摇头“没有他们是半夜来的,卸完就走了”
宋三冷笑一声,“偷偷摸摸,想必也没多少粮。”
他掏出印章,“你拿着我的印,取银子叫兄弟们去买,有多少,买多少,等咱们买完,我看他卖什么”
小弟应一声跑了。
取了银子去买粮,不想粮铺却不肯卖。
粮铺伙计“大人说了,只收铜钱。”
“凭什么”
“凭什么”伙计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你说凭什么普通百姓哪来那么多银子,拿银子买的都是奸商想囤粮”
他揪住船帮的伙计仔细看,“我怎么瞧着你这么眼熟,你是不是船帮的大伙看看,他是不是船帮的”
“是是真是船帮的”排队的百姓愤怒了,揪着船帮伙计破口大骂“好啊,你们有那么多粮食还抢咱们这点便宜陈粮黑了心肝了你们也不怕遭报应”
“不卖不卖给他”“轰出去,把他轰出去”“就是他们船帮把观阳的粮食都卖到外边了”“就是他们卖高价粮”
群情激奋,冲进粮铺把船帮伙计好一通乱揍。
原先只有船帮有粮,他们不想忍,也只能忍,现下,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十几个官兵在外面拉也拉不住,人越挤越多,把粮铺门都挤坏了才被匆匆赶来的县尉把他们全揪出来,通通抓进牢里。
一连多人,船帮在观阳人人喊打,赌坊,酒馆,大街上,到处都是打架的,县尉每天救火似的抓人,越抓越多,县衙大牢塞满了才止住这波风气。
听说县尉累病了,卢栩仗着狗胆,提着新做的桂花米糕、芝麻米糕、米糖糕登门慰问,左一句罗伯伯,又一句罗伯伯,比罗县尉亲侄子们叫的还亲热,叫得罗县尉愈发头疼,毫不意外,卢栩被他单方面认的冷面伯伯轰出大门。
卢栩把空篮子给卢文,沉痛道“大哥为了你,脸都不要了,回去好好干活。”
卢文“”
是他本来就不要脸好么
卢栩也是没办法。
卢文缠他太紧,今天说有米了,明天说有粮了,非逼着他做新菜。偏船帮死活不松口不认怂,和县令大人杠上了,船帮砸银子换铜钱买粮,县令则只要你买我就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