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点头连连。面上的表情逐渐舒缓,捏着裙摆的手指无形中松开了不少。
末了,李殳玉便问道:“所以江祭酒,我们以后就不能在医校学习了,是么?”
江陵月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学医无论如何都要见血。不是人的血,至少也是小动物的。为了她俩的健康考虑,或许放弃是最优的选择。
李殳玉没说话了。
甚至于,她的眉目间还有一丝庆幸——她能猜到家族突然把她安排到医校是为了什么。如今有正当的理由避开这件事,她反而能落得个轻松。
但史慈就不一样了。
即使之前晕厥呕吐,她也没掉过一滴泪。这下听了江陵月近似宣判的话,豆大的眼泪却直直滚落颊边。
她甚至生生跪了下来:“祭酒,求您,求求您……不要让我离开医校,求您了……”
江陵月骇然,连忙扶她起来:“别跪啊,有什么话好好说!”
史慈看起来真的难过极了,哭着哭着还打了个嗝:“祭酒,我是真的喜欢医术,想和您学医术的……”
江陵月摇头:“但学医一定会见血。”
史慈很坚定也很执拗:“我,我不怕晕倒的!晕之后,我也可以醒过来继续学!”
这就是后世常说的脱敏疗法。如果她能坚持的话,说不定真的有机会摆脱晕血症的困扰。
但问题是……
江陵月上下环视一圈她的身板:“你的身子骨并不强健,要是多晕厥几次的话,恐怕会受不住。”
史慈眼底的光渐渐熄灭,化作了一片死灰。
江陵月虽不落忍,但没有说什么。
一直旁观的李殳玉突然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祭酒学医呢,是因为喜欢么?”
史慈动了下嘴唇,半晌才涩声道:“我确实喜欢学医,也是因为……不愿嫁与他人。”
江陵月一怔,她从未想到过还有这个原因。
花名册上,史慈年龄的那一栏明明才十一岁啊!她家里人就已经琢磨着要把她嫁给别人了?
即使理智知道古今有别,可感情上,江陵月还是不能接受。
“你家里是什么人啊,要把你这么早早地嫁出去?”
他们疯了么?
史慈顿了片刻,才答道:“或许您也听说过……是鲁国史氏。”
“咳咳咳……”江陵月猛地呛咳出声,满脸的不可思议道:“你说什么,鲁国史氏?”
史慈唇畔一丝苦笑:“您果真有所耳闻。”
她的家族如此有名,连名动一时的江祭酒也有耳闻。祭酒她会怎么做,会把自己扭送回家里去,以求和史氏交好么?
史慈哪里知道,江陵月惊诧的根本不是这个。
——鲁国史氏,就是史良娣的家族啊!
天啊,怎么会如此巧合呢?
她课堂上不仅集齐了刘据,还集齐了他的两位爱妾的家族中人呢?
好巧不巧,这两位还都晕了过去。
冷静如江陵月,此刻也不由感到一阵眩晕:“史氏想把你嫁给谁啊?”
应该不是小太子吧?
“鲁王刘光。”
听到这个名字的一刹那,江陵月深深松了口气——万幸,不是小太子!
他才六岁啊!
旋即她又想起来,史良娣有个亲姐妹是某诸侯王后来着。会不会就是史慈呢?
在场无人窥见她的心思,只见史慈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的境况一气说尽了。
“鲁王已经三十有四,家中想把我嫁给他做继室,我不愿意便隐姓埋名逃到了长安。后来听说了女医的名声,就想着遁入医校中。有您的名声罩着,即使他们找上门来也不怕,不料却……”
因为晕血,呆不下去了。
她说得尽兴,江陵月却听得耳熟。
——怎么听起来,和原身的遭际那么像呢?一样的糟心家人,一样的逃婚,一样的远遁长安。
唯一不同的是,史慈一路平安到达了长安,甚至找到了医校这个靠山。
但是原身却运道不好,马车莫名地坠毁在了官道上,自己也随之芳魂西去,香消玉殒。
江陵月眼底闪烁了一下。
如羽毛坠在平静水面,掀开阵阵的涟漪。
算起来,她实打实地沾了原身的便宜。虽然这副躯体已经摆脱了江充的控制,但灵魂已经被另一个人所占据。
倘若原身她在天有灵,看着继任者帮了和她相似遭际的人,是不会也会感到一丝慰藉呢?
“鲁国史氏多出大儒,那你可会识字?”江陵月突然问道。
“会,会的!五经我都读的。对了,其他的书也有涉猎,《道德经》《齐物论》《养生主》……”
江陵月“哇”了一声——她是不是捡到宝了?这个文化水平,堪称当代顶尖了。
不过……
“这些我都用不上,你计数和算账的本事怎么样?”
史慈眼神倏然一亮,从江陵月的态度中嗅到了一丝希望。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敢胡乱托大:“家中也有人教过术数之学,我只算略通皮毛。”
“那就够了!”江陵月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