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复光是拜敕如蒙大赦,他的性子粗直便合在外在军,出了宫,大踏步便往广化坊赶。杨守节几个正习字的习字,使棒的使棒,蓦然听义父敲门都吃了一惊,不是说哺时将马去接的么!杨复光进去便吩咐:“收拾一下行装,有敕命往监崇信镇!”杨守节流矢应了,神策左军外有八镇,右军有五镇,这些义父都与他们说道过的。杨守厚还以为升迁了,见吴彦弘出来了,欢喜嚷道:“先生,我阿爷做监军了!”吴彦弘也没听明白,流矢下阶相贺。杨复光摆手道:“是得了罪,往监崇信镇!”近前道:“苦劳先生多时,不得不别了!”一揖便进去了。
这老子便呆在了那里,机关算尽不由人呀!不说今世,自古以来,士人君子但与阉宦相系,未有不以为耻者,太史公所谓“同子参乘,袁丝变色”!满长安城的举子有多少人愿与阉官做西宾他不知道,但以本心而言他不是愿意的,可后来还是想错了,以为或可得杨家之势添名天榜之上,哪能料着的,这才考了便得了罪!以他在京多年的所知,皇帝是极有权术的,杨复光得罪大概还是因其父跋扈所致,这也意谓着杨氏今后很难登堂入室了,进士、明经,自己也不用望了!
这时,杨守节出来了,恭敬地喊道:“先生,我阿爷相请!”吴彦弘进去,便看见案上放了七匹绢。杨复光也坐下道:“敕命严急,不能备酒席,些许微物,聊酬万一!”便使杨守节三个拜。吴彦弘唤起来,杨复光便使了三人去寻杨守立,又道:“先生若无住处,便住在这里,宅子复光已买下了,有人气养着,方得不朽!”见他还是沉沉吟吟的,便道:“先生若还有为难处,复光但能效力的,只管说来!”吴彦弘抬了头,起身抬手道:“骠骑不弃,老子愿随公往崇信!”杨复光道:“先生愿去倒好,不过,此一去也不知何时回得,岂不耽误了先生举业?”吴彦弘道:“老子年近五十,当知天命矣,命中无富贵,也求它不来的。骠骑若不以老子迟钝,彦弘情愿为公掌翰墨!”便拜了下来。杨复光又是一惊,做了杂吏可就不能举业了,起身道:“先生可要三思!”吴彦弘道:“已思之熟矣!”名节既亏,便索性罢了,反正已无颜见朋辈,也无颜见乡党!杨复光扶他起来,揖道:“便累先生了!”他也正需要一个书记。
这时,门外起了马嘶声,以为杨守立回来了,赶出去看,却是一脸盛怒的杨复恭。吴彦弘流矢退避了。杨复光道:“哥哥来送我么?”杨复恭起手一鞭便抽在了兄弟脸上,肉绽开了。杨复光知道是为什么了,便跪下了,于法于情,兄都是训责得弟的。杨复恭便吼了起来:“畜牲,这时你倒知恭顺了,啊?”起脚便踢。杨复光也不避,有气也是应该的。吴彦弘在帘内窥着也不知如何是好,他虽已是入幕之宾,可是这毕竟是人家事。正犯难时节,便看见杨守节四个嚷进院来:“什贼撒野?可知这是什地?”嚷完,四人都呆住了,他们还以为是义父在与人厮打,却是伯父打义父,伯父对他们不错的。
杨复恭正打得没意思,乔家这畜生皮粗肉厚,又不喊又不叫的,转身便喝道:“骂谁是贼?”拾起鞭子便横抽过去。杨守立手上也有鞭子,啪地一下也甩出去,便缠在了一起,睁着眼道:“谁打我爷谁便是!”杨复恭赤着脖颈道:“我不打杀你爷,我打杀你这只野狗!”便扑了上去。杨守节、杨守宗即时上前跪下,一人抱住一条腿道:“伯父,胡子胡涂,饶了罢!”杨守厚扶着他爷哭声道:“阿爷都吃打坏了!”杨复恭挣不脱,杨守立掇了一根棒就过来了,红着脸眼嚷道:“我是野狗,便得咬人!”抡棒便要打。杨复光喝道:“放肆!都跪下,让他打杀——少一人也不行!”杨守立咬着牙跪下了,棒子却还在手里攥着。杨复恭狠踹了杨守节俩个一脚,袖子一甩,去了。
杨复光嘴脸是花了,可也不是什了不得的事,起来抹了一把,走到杨守立跟前道:“哪里回?”杨守立道:“崇业坊看武举,今日试马枪,好看煞!”杨复光道:“先生可了么?”杨守立道:“不曾可!”杨复光道:“谁可了?”杨守立道:“没谁!”杨复光拾了鞭子,对杨守节道:“你是长兄,合约束诸弟,打骂皆可——趴下!”杨守节便马趴在地,杨复光手也不轻,在背脊上抽了十鞭了事。杨守节因诸弟受责也非第一次了,也没吭一声。杨复光也没有去拜辞祖父与养父,这是罪贬,恋家便是祸家,往都亭驿取了车马,便由明德门出了城。经过永达坊时(注:崇业坊南第一坊),杨守立还扭着脖颈听崇业坊的鼓声。
这场马枪也确实好看,黄巢是作为孟楷的仆人进入选场的,这时都过了午了,却还没能轮到,武举便是这点不如文选,不得千人齐时入场,三场即罢!
武举起于则天一朝,是时突厥默啜可汗连年犯边,侵扰不已,朝廷思得虎臣,故于长安二年——壬寅虎年(701年)置武举,使天下诸州选送材勇之士,十月集于京师,兵部主考,试能较异,定其优劣,赐予出身。自设立以来,也确实得才不少,“扶翼肃宗,载造区夏”的汾阳王郭子仪便是以“武举高第”入仕从军。
武举初设,以射长垛、骑射、马枪、步射、材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