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来运出京时就给自己安排了两条路。
一为功,于半道上将空降下来夺了他前途的郑高达剪了,他代替他押囚交差,至于空下来的官帽,有他之前在京中疏通的关系,再转回手里也不难。
边城一个末流武将,等填坑的萝卜一拽一把,不会有人为个死掉的补官出头,且他调查过郑高达,背景实在平平无奇,唯一的亮点就是走狗屎运选进了御门卫。
二成仁,随时做好落草的准备,设若没机会剪了郑高达,他就带着五个兄弟将发配的官眷全部偷渡进江运河,拉到江南高价卖掉,他专门找京里楼子的龟儿估过价,其中很有几个姿色绝的,再有那养出来的通身气派,江南豪绅里有愿意一掷千金的收。
搞钱,他是认真的,为此做的准备也条条列明,连沿路可能会遇到的突发情况也有做过预设,总归要保证两条路有一条是能“发家致富”的。
凌湙的冒头不在计划内,又出乎意料外的,叫他多了一条搞钱渠道,几个兄弟窝一处,俱都认可了他是只肥羊的说法,只要手脚够干净,这么小个孩子撒手没也是常事,完全可以推到拍花子头上,谁叫这娃儿有脚乱蹿呢
把着来钱的门路,让他看到了妹子归家,父母痊愈的希望,袁来运就更如狼似虎了起来,那眼神不小心就暴露了一切,非常顺利的引起了凌湙的警觉。
于是,这才有了如此内讧的一幕。
凌湙给钱的行为在其他人眼里是好事,俱都高兴的搓手等着分点酒钱,因为他们知道袁来运搞钱的目的,大头肯定是要送回家的。
可袁来运却警惕了起来,觉得凌湙带着的那抹笑里,似乎在算计着什么,眼神亮晶晶的貌似诚恳,出口却是要他帮忙杀两个人。
什么人、什么身份,又或者什么来路全不说,这跟被人蒙了眼睛往悬崖口推一样,有种一脚踩空就没了的危机直觉,袁来运沉默了,舍不得到手的钱,又失了动手的先机,矛盾的他浑身跟被人用线牵住了似的,忽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也就一瞬间,袁来运忽然就懂了郑高达身上的那种束缚感,那种看到凌湙就忍不住看看脚下有没有坑的紧张感,身心压力一点不比戴枷扛锁的囚犯们少。
这位爷年纪虽小,可他给人的感觉就跟上位老耄一样,洞悉而通透,眼辣又机警,让与之对话的人会下意识忘记他的年龄,不自禁的肃然。
这份与生俱来的气场,兜头笼罩下来,迫得他们下意识的收起了轻视,转而恭谨严正的端正了自己的态度,不敢真当他是个毛没长齐的小孩子。
可凌湙并不是要故意摆出这副老成有心计的样子,他是没有正常小孩子的参照,不知道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子具体该是个什么模样,他生来辈份就大,加上内壳就是个成年人,被人托手上时受的就是长辈礼,所以自然而然的,他就成了这副被母亲大人常挂在嘴上夸赞的“秉诚持重”,及具“长辈威严”的小大人样。
让他装萌讨巧,撒娇卖痴,抱歉,这技能他不会,能像现在这样把眼睛瞪大,露出黑眼仁真诚的看人,已经是他从侄子宁振鸿身上,学到的唯一可操作且不过分卖乖的小技巧了。
他真的有在努力释放自己的诚意,连一下子送出这许多钱的肉疼表情都控制住了。
招揽人,他是认真的。
袁来运警惕的扒拉了一下自己的长处,发现自己除了一身腱子肉,似乎没什么能让这位少爷算计的,打杀个把人就能得到三千两银子,这笔买卖怎么看都不亏。
只要不搭上他自己和身后兄弟们的命,这生意就很划算。
干
两边一拍即合,也不说歃血为盟表忠心的话,都算着以后能不能互为犄角,就看这一哆嗦成不成了。
凌湙找着了外援,就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那纵子行凶的胡总旗也坑来,一把头将这一窝给端了,省得留个后患,还是个手里有兵的后患,留着不定哪天就引出个雷来劈他。
他这人从前的经历,做事扫尾这块讲究干净,但凡剪道,只要动手,在有余力的情况下,斩草除根是基操,哪怕在道上的名声因此遭人诟病,他也永远将惜命两字奉为圭臬。
这么思前想后,身体就比脑子更先行动,就着被那五个扑的又是泥又是灰的样子,在梁鳅搭手要来驮他时,脚尖踩着脚后跟的,自己将自己给跘了个大跤,噗通一声摔的还挺响,然后在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情况下,他躺了。
咔吧咔吧两声骨头响,揪的人心都跟着疼了起来,凌湙瞪着眼睛聚眼泪水,等生理酸涩感差不多时,他硬眨了两下终于挤出了两行泪,吸着气说,“我的腿好像摔折了哎哟,疼”
这当然不是真折,打从他开始泡药澡后,就有意识的扭动身体各部关节,趁着长个的当口,让能扭转的骨头更加自如听指挥,务必做到他收放自如,想哪块骨头脱臼就脱个臼,是练捆绑逃脱的基本功。
常年刀口舔血,意外被捕只要不是当场格杀,他这功夫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