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意从学校里出来,遥遥地看见,寒商还坐在车里等着。 他向后靠在座椅里,脸色沉郁,眉头微锁,盯着什么地方出神,不过看见她过来了,神情立刻柔和下来。 “回家?”他问。 “家”这个字,被他用得熟极而流。 许知意点头。 寒商发动车子时,许知意的手机忽然响了。 她接起来,听清对面的话,声音都有点变了,说的是英文:“对不起你能不能再重复一遍?” 寒商转过头,看见她的手都在抖。 许知意在追问: “什么时候?” “在哪?” “真的?” 她一连串地说了无数个“谢谢”,才挂了电话。 她坐在那里,坐了足有一分钟。 “他们昨晚找到苡安了。”她哽咽,“她还活着。” 昨天夜里,有当地人在峭壁下的礁石丛里发现了夏苡安。 发现的地方距离苡安出事的地方,足足有几公里远。 她应该是被回旋的湾流带过去的。头部有撞击伤,有脱水和失温的症状,当地的医疗机构立刻把她转送到悉市的艾德蒙王子医院。 打电话过来的是那个女警察。 她说:“我们都不能相信,有人能在那种大风浪的恶劣天气下存活,她应该是有非常强烈的求生意志——我觉得她在海里的时候,应该是很想活下去。” 许知意问寒商:“你知道艾德蒙王子医院在哪么,能不能送我过去?” 寒商伸手调导航,“当然可以。我是你的专属司机。” 医院离市中心不远,正是探视时间。 夏苡安已经转入普通病房,许知意和寒商登过记,乘电梯上楼,穿过长长的走廊。 隔着病房门上的玻璃,许知意就看见夏苡安了。 病房是个双人间,另一张床空着,夏苡安半靠在床上,头上包的严严实实的,脸色还没什么血色,嘴唇干燥,但是看上去没有大碍。 听见敲门声,她转过头,看清是许知意,眼圈立刻红了。 许知意扑过去,两人抱着,一起哭了。 寒商看看抱着哭的两个女孩,默默地退出去,帮她们关好门。 哭了好久,夏苡安瓮声瓮气地说:“我这儿没纸。医院也不给自杀救回来的病人配盒纸巾,不知道亲友来了会抱头痛哭么。” 许知意噗地笑了,站起来,满屋子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一大卷卷筒纸。 两个人一张张地往下揪卷筒纸,对着擤鼻涕。 许知意也瓮声瓮气的,“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老板说要辞退我。”夏苡安说,“他还是不满意。下了班,我就想,就这么算了。” 她说:“后来在海里的时候,海水又苦又咸,呛到鼻子里很疼,没法呼吸,也不知怎么回事,当时我忽然 就后悔了——人都说自杀的人在最后时刻会后悔, 我发现是真的。那个时候我觉得, 其实什么都不重要,我想活着。” “我在海里拼命游,拼命游,可是浪太大了,不停地呛水,后来撞了一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还是那个拼命的夏苡安,在鬼门关门口踩了一脚,踹开拽着脚脖子的小鬼,又挣扎着回来了。 许知意攥着她的手,“这就是个坎,过了就过了。” 夏苡安点头。 “对。我刚才躺在这儿想,出院后,我打算去西澳。那边有家公司,我过了两轮面试,后来进这家实习,就没再继续,我想再去试试运气。” 她很明显已经恢复状态了。 许知意:“这家不行还有那家,总能找到的,天无绝人之路。” 夏苡安重重点头:“对。” 夏苡安放在床边的手机一震,看来警察把她的手机还给她了。 她拿起来看了一眼。 “还记得上次说要找枪手的那个男生么?他说要找我假期给他辅导。” 夏苡安满脸困惑,“他说要给我三百刀一小时,他是不是疯了?” 许知意从病房里出来时,寒商还等在走廊里。 “她没事了?” “过几天就能出院了,”许知意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两人回老宅时,家里正热闹着。 强森和卢克也考完了,叫了好几个同学来玩,一群男生窝在客厅沙发上热火朝天地打手机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