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接触了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 但也能看出来,陆仪斐的长兄风范是架得很足的,倒是难得被仪悦反将了一军, 集云便随意地淡淡开了口解围, “这里路不好走的, 颠簸得很, 修么修了几回,还是没名堂,我看, 修了像没修一样。”
这话陆仪悦倒是接得上的,一拍车座椅,有些气闷地愤然道“互相推呀争权利的时候都要争, 等到要做事情的时候,最后就成了都不管了,找哪里都是往外头推,互相说不归他们管,你没看见更糟糕的地方, 路当间儿有一个大坑,愣是没有人去管, 几时跌死了人, 我看他们又怎么样。”
没想到这小少爷还是个“愤青”, 集云就笑着道“这就是三个和尚没水吃。”
她一边在偏头看着外头的街景,一边与人闲谈,本来是随口说的,谁知倒让陆二少更加情绪外露起来,拍着巴掌地赞赏,直说她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
还征求她的同意, 要用这句话做标题,投文章给报社,又说要把集云的名字也给加到作者栏里。
集云一听羞臊起来,约莫是急着和陆仪悦说话,挪动着往前坐了一点儿,她的腿就和陆仪斐微微地碰上了,慌不择言地道“二少爷,你可不要呀让人笑也笑死了,把你的文章也该给毁了。”
陆仪斐仿佛真是个正人君子,没有进一步的越界,但,也没有默默移开的意思,不等他兄弟表态,就率先道“这有什么的,那周绍朴不是还写文章上报赞扬尚仁里的赵兰歆的吗不知道这文章一出,赵兰歆的生意有没有为之变好,要是好了,周绍朴以后再去恐怕不用银元了。”
一直缄默的孟玉珠终于有能接得上来的话了,闻言嗤笑一声,不屑道“那个老酸儒,唯自己把自己当一回事罢了,要真是文坛泰斗写出来文章上报,那自然照应生意,他就未必了。赵兰歆心里其实顶烦他的,不过生意上大不如前了,才仍旧巴结着罢了。”
说话间,车也到了地方。
孟玉珠大约是真的坐不习惯,恨不得车还没停稳呢,就打开车门跳了下去,靠着墙扶着心口,慢慢倒起气儿来。
因是靠墙停的,所以集云也只能从另一边儿下去,坐在中间的陆仪斐只要挡着不动,她就也动不了。
集云就没怎么在意地翻过手背来拍了拍他,软语笑道“陆少爷,下车咯,怎么不动”
陆仪斐笑一笑,好像是关心她似的,垂着眼问她,“方先生,你坐不坐得惯,没有不舒服吧”
他们两个坐在上头半天不下去,孟玉珠已经开始往过走了,集云微微发急,伸手轻轻推了推他,“下去再说呀。本来方才还好来着,现在是有点闷闷的了。”
陆仪斐又叫她推了两把,这才挪动尊臀,率先开门下去了。
等集云下车的时候,正听到他在和孟玉珠颠倒黑白,“方先生说有点儿闷闷的不舒服,就又坐了一会儿,等她缓过来。”
集云不由错愕,偷偷瞪了他一眼,陆仪斐手插在西裤的口袋里,老神在在地笑着,不说话。
孟玉珠倒是没起什么疑心,心有余悸地走过来挽着集云,一道进了门,抱怨道“你也坐不惯吧快是快,我总也坐不惯,回回要不舒服的。”
集云也和她点了点头,“我觉得慢一些,吹吹风蛮舒服的,方才就不行了,吹得两下我就叫把窗户关上了,要不脸皮给我掀掉了嚜。”
说得孟玉珠咯咯笑起来。
阿偲早一步出发,紧赶慢赶地死活跑回来送信了,所以听见动静以后方红立刻就迎了出来,招呼着众人上到了集云的房间,几样点心和干湿碟子也已经摆好了的。
趁等人功夫,孟玉珠陪陆仪斐靠到了榻上,服侍着他抽起了水烟来。
集云把方红拉到了一边,嘀嘀咕咕地吩咐了两声。方红一下子高兴起来,还隐晦地盯着陆二少去看,被集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这才慌忙收敛了,冲集云笑笑,脚步轻快地一扭身出了门,紧急交代起乐云去了。
陆仪悦东摸摸西看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却又好像比方才在邝寒梅处时要更有兴致了一些,没再死死地板着脸了。
左右也是干等着,集云便含笑上前去,一拍他的肩膀,还不等他觉着反感就已经一触即分,抬了抬下巴,道“二少看这字画如何”
陆仪悦也冲她笑一笑,老老实实摇摇头,道“如何不如何的,我可是看不出来,就是好像比方才那处的要好一些,我粗略一看,那里的字画似都是市买的现成的,想来不算是雅。”
集云招呼他坐,点一点头道“这样说,就已经是懂得的了,二少爷太谦虚了。”
陆仪悦甚至活泼地做了个鬼脸儿,“真的不是谦虚,你要是挂一张人体解剖图,我肯定不跟你谦虚,说得出个三四五六来。”
半靠着的陆仪斐嗤笑了一声,仪悦立刻一缩脖子,冲集云使了个眼色,怕大哥要端起架子来教训他,不敢再说傻话了。
集云却全当作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