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璎珞寻来的地方是泗州城中一处干净小院,据说是原先城里大户人家的别院。那家家主在这里偷养了一位小妾,不过乱离之世,兵灾临头,这对鸳鸯想必已经各自飞散,一场缘分也不知此生能否再续。 替她寻这院子的自然是泗州守将王德和那位地头蛇吴师爷。原本他们还犹犹豫豫,怕帝姬心有忌讳。哪知道赵璎珞看了看里面雅致陈设,甚是满意,一高兴甚至还赏了吴师爷一个参议的职位……从此他便摇身一变,从落第秀才成了御营前军参议,在王德帐下听用,也勉强算是阵上搏了个出身。 这位天家帝姬,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旁人目光,开开心心地将顾大节度领入院中,又将王德吴、庸还有他们带着的卫护兵卒全部赶到院外,那样子像极了穿越之前茶艺精湛的御姐们……所以,深谙此道的顾渊跟着步入这里时候明显有所戒备。 他上上下下打量一圈,方才犹豫着开口:“帝姬究竟有何要事?臣军中也有营帐,让人守住周围便是,何苦要寻这么一个地方……” 赵璎珞看着他这明显疏离的态度,自然知道为何。似乎自从凤凰渡口见到顾渊,他就对自己的皇室身份怀着深重的戒备。她也不生气,而是在窗前坐下。 那座前放着一张案几,上面摆好笔墨,并且点上了安神的檀香,显然都是她提前唤人准备好的:“军中清苦,兄长千里来来援,我自然也得尽一尽地主之谊……与兄长叙话是真、想让兄长借此小憩也是璎珞的一点心意,还望兄长不必推辞。” 她卸了甲,似乎也卸去全部的战阵杀气。一身红色锦袍上面绘着精美的朱雀暗纹、还有烟熏火燎的痕迹、还有斑斑血痕——也不知过去这一夜,这丫头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厮杀…… 看到这处,顾渊终是心软了一下,说道:“帝姬……何必如此客气。” 听他这样一说,那位帝姬轻叹一声,可回首过来时,又是眼含笑意:“璎珞本不想客气……若不是兄长刻意和我摆这样一副谨小慎微的臣子模样,我们之间何须如此?” “如此说来……确是我的不是了。”顾渊笑笑,却躲开了她的目光,“帝姬如今已是殿前司都指挥使、有宋一朝从未有过的女将军,名义上统领着殿前禁军。咱们虽然算有汴京城下一场血战的同袍之谊,可如今,这样身份是何等的敏感,眼瞧着也将被官家委以重任——这事世,再也不是两个月前,我们自汴京北上时的恣意模样了。” 顾渊依然是一身甲胄森然,那上面甚至还带着早间阵上厮杀留下的血痕。这一身装扮衬得他说起话来也显得硬邦邦的。哪怕赵璎珞几乎将话挑明,他却依然刻意保持着距离,因为自觉大概明白眼前这小狐狸想耍怎样的心思把戏—— 如今大宋最能战的西军被堵在陕西诸路,远水不解近渴。 淮水宋军此战之后堪称残破,收拾余烬还不知需要多久。 其他调动过来的各处兵马,多是地方厢军,别说对上金人,便是剿匪都费劲! 放眼四方,急切见能够抓到在手里的机动力量也就这支胜捷军堪称入眼。 赵家兄妹真下得了血本,为了将自己绑牢在赵宋这条将沉的船上,美人计用到最后居然连赵家最后一位帝姬都舍得拿出来……可下一步,这一对兄妹打算怎么走?自己这三千多兵马,似乎还不值得赵宋天家如此强取豪夺呀! “兄长说得是……”赵璎珞见他这样说,想了想,也赞同地点了点头。“今日之事,是我做的恣意妄为了些。” 她说着开始研墨,而后提笔顿了一下,方才又缓缓开口说道:“其实我找兄长过来叙话,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想着你在京东路两月有余,当是熟悉京东路州城僚佐的,我有几个……故人,还想要请节度重返京东路时能够照拂一二?” “故人?”顾渊挑了挑眉毛,只是觉得自己原本一直被挠的有些痒的心,向下一点点沉了下去。 该不会是前男友吧?他在心底暗想。 “是……故人……” 赵璎珞犹豫了一下,看着顾渊的狐疑,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听到这,顾渊索性也找地方坐下。这间小寝室里没有其他椅子,他累得只觉得腿都开始发软打颤,便只能坐到那张秀床上。 要说这别院深深,到底是金屋藏娇的地方,秀床上铺着绸缎面的杯子,摸上去柔软顺滑,还带着些许暗香,让这位奔袭八百里而来的顾节度一下子便只觉得疲累的感觉排山倒海,再难抵御。 他几乎是用最后的意志力强撑着与赵璎珞叙话:“帝姬吩咐,顾某返回京东,定当查实。若是时机得当,也可为帝姬护送过来……” “护送过来?倒是……也行。”赵璎珞想了想,打了个哈欠,提起小桌上的备好的笔墨,说道,“这些人的身份、姓名我还是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