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挨着北运河,韩世忠死死盯着战场中央战况——他一个西军将痞,这些年打了那么多的硬仗,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等规模的血战!尤其是东平府来的那些宋军,战至此时已是矢尽枪折!可他们却还顶着最后一口气在拼死相抗……这等程度的坚韧,即使是西军好大的名头,也根本别想做到! 他重重叹了口气,刚要感慨什么,就听见身旁副将没来由地忽然说了一声:“顾节度的帅旗顶上去了……” “什么!”韩世忠禁不住瞪大眼睛,在雨幕中寻找,果然隐约看见战阵之中旌旗摇动——那面血红的旗帜已经置于阵线凹陷之处,与那些披着黑甲的女真精锐厮杀在一起! 副将见状也是忧心忡忡地补了一句:“顾节度身边亲卫只有两个猛安……咱们要不要抽一军过去援他?” “不用……”韩世忠犹豫了片刻,狠狠地说,“直娘贼!不愧是节度!都一方诸侯了,还这么不惜身地上阵拼命!俺老韩服了!” 而后,他缓缓抬手戴上自己面甲,朝着身旁副将瓮声瓮气地吩咐道:“——节度引住女真主力,此战已成了一半!剩下的就看是咱们和解元先兜住金军两翼,还是金军甲士先击破节度中军!他顾渊有种,还是汴京城下我第一次见他时模样!我们这些兄弟袍泽也不会负他!” 他说到这,从身旁亲卫处接过自己那柄厚重的战刀,看样子竟也是一副要亲自上阵厮杀的模样。 “韩统制……”那副将见状想要劝些什么,可看了看中军战阵之中那面帅旗,终是默默拔出刀,站到了阵势最前。 身后,只听得那位自延安府走出的泼韩五,用他那破铜锣似的嗓子将军令喊得震天响——“擂鼓——进军!” …… 水城之上,原本在对射之局中已经被金军弓弩手全面压制,并且伤亡惨重的呼延通部这时候也总算能喘过一口气。 他们只觉得箭雨渐弱,方才茫然地从自己寻得的掩护后面现身,正好看到韩世忠所率左军像是一把铁篦子,狠狠地犁过沿河阵线——这些重甲步战之士,自投入战场以来一直被韩世忠约束着,与当面金军四个猛安步军做着毫无意义的消耗,只是为了让战线的变化不那么明显,而现在,当他们看到顾渊帅旗如约定那样出现在阵势最前端,便知这战事已经到了胜负转折的时候,于是齐齐发喊,几千男儿组成不可阻挡的人浪,向着金军涌动而去! 韩世忠当面,韩常虽然也是个资历较浅的万户,但自幼跟着父亲上阵,这时候又如何不知情势危殆——谁能料到这宋军居然如此狡诈!与自己交战快两个时辰,方才忽然爆发出全力一击!让他部署在阵前那四个猛安的重甲步军当即便被彻底压制! 这些宋军重甲步战之士,显然并非之前表现出来的那样持重!他们之中亦有无数敢战之士,仗着自己甲胄精良毫不惜身地钻入女真甲士枪林之中!其中自然有人被金军刺杀砍倒,可也有足够幸运或者足够悍勇的人,持着砸击重兵冲到近前,恶狠狠地与韩常前卫的四个猛安搏杀一处。 这种作战节奏上突如其来的变化,当即就将金军右翼勉强维持的这条战线撕开了无数缺口——而后宋军精锐甲士踏过泥泞、咆哮着从这些缺口之处涌入敌阵! “破阵——破阵——破阵!” 运河之畔,忽然爆发出八千汉家儿郎惊人的喊杀之声——他们跟着那面雨中飘扬的韩字大旗,如墙徐进!就算是女真武士个人再怎么勇武,也难免一个接一个地撞碎在这面移动的铁墙上! 韩世忠的雷霆一击之下,与他对阵的韩常所部不可避免地陷入恐慌与混乱之中,后方原本一直在压制水城之上宋人残军的大量射士,不得不调转,以自己已经发软的弓去绝望地阻挡宋军步战甲士构成的钢铁洪流! 可水城之上,被压制了许久的呼延通见此机会,又怎会放过! 哪怕战场上还有零星的流矢在往这面飞来,他也不管不顾,举起自己铁锏向着脚下这临时筑起的水城便是狠狠砸下:“拆城!拆了他娘的!放水师兄弟们过去!” 跟从着他的命令,那些随着他抢下水城,又侥幸活下来的袍泽刀砍斧凿,拼了命也要将这拦阻了宋军舟师的水城破开。其中更有像牛皋这样的悍将,先前被金军几乎压过了河去,后来又跟着呼延通被金军弓弩手按在这里,毫无还手之力。这等时候,从栈桥上的死人堆中钻出来,甲胄上挂的全是箭矢和淋漓鲜血! “都让开!”他不知从哪搞到一杆长柄斧,恶狠狠地喝了一声,将那斧子舞得虎虎生风。而后用尽十二分的力气砸下——连接水城的粗木应声而断!跟着周遭残存的宋军士卒跟上,伴着一连串木材破碎的声音,这水城总算给他们破开一处两丈长的缺口!. 早在河上等得焦急不安的宋军舟师当即发动!那个叫李俊的统领竭尽全力已经在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