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播音室内,杜德尔坐在他熟悉的位置上,双手间放着今夜的电台稿子。 抬头看了眼时间,距离节目播出,还有几分钟,以往这几分钟里,杜德尔会仔细地翻看稿子,又或是思考节目该闲谈些什么。 但今夜杜德尔什么都没有想,脑海里一片空白,夹起了一根香烟,自顾自地抽了起来。 作为一名专业的主持人,杜德尔一直觉得,在神圣的播音室内抽烟,是种万恶的亵渎之举。 如今杜德尔自己打破了这一教条,他大口大口地吞吸着,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脑海里时不时地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事。 直到现在他还觉得如梦如幻。 杜德尔热爱他的电台栏目,但仅仅是热爱还远不足以维系这一切,栏目的收听率并不高,经过数次斗争,杜德尔终究是落败了下来,台里决定停掉他的栏目。 这是杜德尔最后一次主持《灰雾、工业与美味鲜虾脆饼》了,他绝望地写下稿子,准备将今夜当做最后的狂欢,与他的听众们欢呼到天亮,然后被埋葬进无人知晓的坟墓里。 这一整天杜德尔都在和助手抱头痛哭,互相说着掏心窝的话,好像午夜之后,他们就将坦然赴死。 其实这么形容也没差,只是从生物学上的赴死,变成了职场上的赴死。 可几分钟前的一通电话扭转了局势。 当时杜德尔正坐在马桶上,助手撬开了厕所的大门,把连裤子都来不及穿上的杜德尔拉到了电话旁。 电话里,平常气焰嚣张的上司,说起话来就像个乖巧的小男孩,轻声细语地安慰着杜德尔,好像杜德尔是他蜜月期的女友。 层层劝诱后,上司对他说。 “有位匿名听众赞助了你的电台栏目,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你继续主持下去,以及必要时,提供一些点歌服务。” 就是这样,有位匿名听众花钱救下了这个栏目,杜德尔不清楚匿名听众究竟花了多少钱,但从上司那诚惶诚恐的态度来看,那一定是一笔自己难以想象的数额。 听助手讲,当时杜德尔是一脸呆滞地放下电话,就像听闻自己身患了绝症,但下一秒表情又肆意放纵了起来,好像绝症只是医生的误诊。 现在回想起来,那一瞬间杜德尔觉得自己就像百年前战场上孤身一人的骑士,他已准备好了赴死,结果一回头,只见山头上尽是飘扬的旗帜。 不知道谁一声令下,援军们像超市折扣时的疯狂顾客,把杜德尔眼前的强敌碾了个粉碎。 午夜已至,钟声响起。 麦克风的灯光由红转绿,杜德尔深呼吸,将眼前那充满绝望的稿子撕碎,大笑着说出自己的台词。 “各位听众好!我是杜德尔,您一天两播的忠实朋友,欢迎收听本栏目!” 杜德尔的声音从未有过的畅快,他几乎要在播音室里跳起来。 “我会陪各位到世界末日!”他大手一挥,破碎的纸张如雪般飞舞,“摇滚乐永不消亡!” 银白的汽车宛如一把穿透黑夜的利剑,它咆哮着,在狭长的街道横冲直撞,伯洛戈抓住沉重的方向盘,踩紧油门的脚从未松开。他是个开快车的好手,虽然已经有段时间没开车了。 电台内响起杜德尔那见鬼的欢呼声,伯洛戈也忍不住一起大笑了出来。 寂冷寒夜的复仇,陌生人之间的欢呼雀跃。 “听众留言!” 杜德尔按照电话里的意思,对着麦克风大吼着。 “享受今夜的狂欢吧!拉撒路先生!” 手上的名单燃烧,在伯洛戈的眼里映照出一条又一条的光轨,指引着所有仇敌的方位。 电台内的歌声大作,暴躁的司机也兴奋地跟着一起吼道。 “义无反顾!” 汽车撞开了锁紧的围栏,守卫们来不及反应便被撞倒了一大片,有人抬起枪口,车门却早已被打开,男人大步而来,扣动扳机。 “无可阻挡!” 枪声响彻,永不停歇的歌声在车内回荡。 “踏上地狱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