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的文武大臣以其家眷一愣,迅速跪拜行礼。
“叩见圣上,圣上万福金安。”
谁能想得到,数月前还能够勉强坐立行走的邺王,如今竟一下就变成这样一副不堪入目的痴胖模样,哪怕有一层黑纱的遮挡,但也能窥其浮肿庞大的身躯。
他已经有半月不曾露面于朝臣前了,早朝由大太监总管与几位内阁大臣共同监理,而这一次他却突然出现在夜宴,不顾所有人的狐疑与揣测,以如此形态,不顾劳累,却是为了归来的世子殿下。
如今,所有人都可以明确邺王的心思了——他是铁了心要扶持世子殿下上位。
大太监总管上前,指挥着竹轿轻缓落地之后,他便躬身在邺王身侧,撩起遮挡视线的黑纱一角,凑近邺王耳边轻声细语了几句之后,方低眉垂眼地退了出来。
黑纱笼罩中的邺王,一双肿眯起的眸子永远是那般疲惫与浑浊,像是深渊的恶兽却被沼泽吞没无法动弹,他庞大的身躯是仰躺在靠垫之上,穿透那一片黑色雾障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一切。
“起吧……薄姬,既然你与朝臣皆赞同世子为六国试兵的统帅,那么……你便即刻将三军金印交于世子吧。”
邺王的声音有气无力,短短的一句话却需要喘息停顿好几次,可这般轻描淡写的话,却令薄姬脸色骤然大变。
“圣上!”
随之起身的大臣们也是神情一紧,只觉得夜宴内穿堂凉信的风都带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征兆。
三军金印是什么?
跟虎符是一个性质吗?
郑曲尺心里犯嘀咕,她眼神无声环视一圈,见所有人此时的表情都十分不对劲,就好像邺王与他的王后这如家常般的对话,实则可以将整个邺国权贵豪绅给重新洗牌。
蔚垚与王泽邦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邺王突然间出现,却无视了他们带兵擅闯与大闹之事,反倒一来便与邺后对上了,任谁都看得出来,邺王这是要借着世子殿下归来的时机,与邺后撕破脸皮了。
邺王让人入内,将他扶正坐起,他这一动,便浑身是汗,他将喉间堵塞的痰都咳吐于痰盂之后,便大吸一口气。
“不知三军之权,而同三军之任,则军士疑矣,薄姬,一军不必两个统帅……”他这一次的声音倒是宏亮了不少,虽依旧暗哑低沉,却带着一股至高无上的权势威摄,让人无法抗拒他的命令。
在一口气说出这一句话之后,随之邺王便是一连串的隐咳与急喘,惊得大太监总管赶紧上前,指挥着宫人燃香、拍背、将其放后仰躺下来顺气。
这句话的解释便是,不懂得用兵作战的权贵,干涉了军队的指挥,便会令将士们产生疑虑。
薄姬眼睛瞠得很大,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结果会变成这样,变更兵权,这件事情简直对她就是蛇打七寸。
大太监总管眼见邺后抗令不遵,还想辩驳的样子,眼色一厉便道:“王后,圣下既已张口,那便是玉律金科,你难道还想抗旨不成?”
薄姬眼珠充血,全身气得直颤抖。
是她太低估了这老东西的阴险城府。
他专挑这个时候过来,在满朝文武皆在的情况之下挑明此事,她若不遵便是当众抗旨,此罪等同谋逆!
是啊,回想一下,这老东西根本一开始就是故意作了一个局,他先叫大太监总管前来颁布监国的圣旨,在她以为他现在也只能耍这种先斩后奏的无能吠叫招数之时,却不料正是这种轻视的心态,正中他的陷阱。
这老东西太了解她了,他知道她在得知元星洲回来那一刻起,就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眼下六国试兵在即,她若想不落半点腥脏算计了元星洲,这便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而他则等到最关键的时候,便能够顺理成章将她手中最重要的一张底牌给抢夺走。
当初为了得到三军金印,她费了多少脑力与计策,甚至为了博取他的信任不惜毁掉了她薄氏一族,可现在……他竟然要让她就这样轻易地交出金印吗?
凭什么?!
他元禛威凭什么?!
元楚华愕然地看向邺王,离京数月,这次回来父王并没有立即召见她,反倒派人送她先去见了母后,她根本不知道,她的父王如今竟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不可能是,太医明明说过,父王一定要控制饮食与调理,明明先前已经初见成效,为何现在突然不见好转,反倒愈发严重了?
还有父王与母后的关系,何时也变得如此水火不容了?
她调转头看向薄姬,母后……是不是对父王做了什么?
此时的薄姬额头青筋直跳,虽然今夜为了宫宴特意一身金钗凤袍尊贵无双,可经事至此,她却显然已经被逼到绝境的样子,神宇间癫狂慌乱,隐忍愤怒。
“他不过才入宫一日,圣上便如此肯定他就是失踪了十几年的元星洲吗?当年,你与世子相处甚短,他足足失踪了三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