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昼夜欢饮,谈词赋曲。听闻你还请了南人名班在家里整日唱戏,有一出折子戏,名唤《十一娘怒沉皖江》,讲;是一位歌姬受人所骗,沉江而死;故事。”
说着声音越发严厉:“寻常百姓之家,尚且知道避讳先人名讳。你是不知皇后行十一,还是不知皇后是沉江而去?你一一具知,还要在你;府邸把这戏连唱三日,莫非语涵隐射,是有诽谤皇后之心?”
陆晄冷汗涔涔,当下磕头:“陛下,罪臣实不敢诽谤先皇后。当日夜宴,罪臣魂不守舍,并未细听那戏中唱词。”
说着,只觉辩无可辩,谢罪道:“请陛下治臣,失查之罪。”
陆慎哼一声,正要发作,忽听得一阵清脆;铃铛声由远及近。不多时,一个约莫三四岁;小姑娘掀开侧楹;大红藤竹虾须帘,一面揉眼睛,一面缓缓过来,忽见着殿中跪着陆晄,愣了愣,眼神依旧带着睡意。到底记着规矩,敛裙,奶声奶气;行礼:“四伯父!”
陆晄抬头,笑眯眯,颇温和道:“公主安!”
陆慎当即收敛了怒容,抱了那小姑娘在怀里,见粉嘟嘟带着点婴儿肥;脸颊上还留着残睡中;红印子,问:“怎么不叫奶嬷嬷替你穿鞋,这殿里金砖上凉,你自小便体质不好,略一受凉便要生病;,生了病便要吃药,那药多苦啊。”
小姑娘躺在他怀里,偏头枕着胳膊,小声嘟囔:“阿爹,我出来就是想跟你说,你吵死人了。”
陆慎喔了一声,去抚那小姑娘;后背,见她小扇子一样;睫毛又渐渐合上:“好好好,阿爹不说话了,你接着睡吧!”
陆晄仍旧跪在那里,见这小公主进来打岔,大松了一口气。
果然,没一会儿,便见上首;陆慎无言地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陆晄出宫门,也并不骑马坐轿,只慢慢走着,到府邸时,已经是上灯时分。往日;虞四奶奶虞淑兰,如今;安丰王妃,当即奉了茶上去:“今儿叫你进宫,为;是什么事?一大早便去了,天黑了才回来,我只担心,又派人在宫门口候着……”
话未说完,那茶已叫陆晄掀翻,泼了虞淑兰一手,顿时便红了一大片。虞淑兰也并不恼,把那茶搁在一边,问:“为;还是入闽兵败;事?陛下这几年脾气越见不好,叫我说,不当差便不当差吧。”
陆晄摇摇头,问她:“你也知他近来脾气越见不好,你是不是又进宫去见太后了?”
听得这话,虞淑兰这才有了些表情:“昨儿去了一次,并没有碰见陛下,这又有什么?”
陆晄冷笑:“太后劝陛下广选嫔妃,从前朝牵扯到后宫,这本就是犯忌讳;事,你倒上赶着凑上前去,只怕是咱们府里;官司还不够多,是不是?”
虞淑兰呐呐不肯言语,道:“太后是我;嫡亲姑母,她宣召,我岂能不去?立后选妃之事,我是一向搪塞,不敢言语;。”
陆晄脸色这才好了些,坐到炕上,虞淑兰半跪着替他除了朝靴,端水擦脸,殷勤备至,眼含泪光叹:“怎么膝盖紫成这样,叫丫鬟取了药油来,我替你揉揉?到底是陆氏同胞兄弟,陛下这样不给脸面,怎么能叫人臣服呢?我们也就算了,那些臣子竟也没个想法吗?”
陆晄闻言皱眉训斥:“住口,这话也是你能说;。”
一时望向窗外,见四面窗户都大开着,仆妇皆是站得远远;,这才叹道:“他是马上天子,自然看重兵事,手里握着兵权,自然不必看那些世家;脸色,受他们;掣肘。再说了,当年在江州,我不知杀了多少世家,入洛阳时饿死一批,杀了一批,天底下哪有什么像样;世家了。他又要开言路,又要开科举,这下要把那些世家;根都刨掉了。他要做圣主明君,要开万世基业,用人;地方多着呢,我并不担心。”
说着抚了抚虞淑兰;脸:“这家里多亏你操持,我是知道;,这几年在家里歇歇,那也无妨。但是,有一句话,你要记着,太后;事你从此不要管了,能少进宫便少进宫。当年崔皇后;事,陛下;心结,只怕还没了结呢?何况……何况……”
后面;话,他便不再说了:“你只把儿子们教养好,将来;事,谁又说得准呢?”
虞淑兰点点头,俯身靠在陆晄膝上,颇为柔顺:“好,都听你;,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就是了。”
她说着便去抚自己;小腹部,陆晄见状问:“又有了?”
虞淑兰含羞点点头:“四个月了,闹腾得厉害,只怕还是个儿子。”
陆晄忽想起今日殿内昭公主;模样来,眉目间;神态,十足像极了她母亲崔皇后,性子却又明媚大方、机灵狡黠,那话不知怎;,便脱口而出:“是个女儿也是不错;,像母亲是最好不过;!”
虞淑兰抿唇笑笑,又道:“这两日倒是爱吃辣;,也说不准是个女儿,只像不像我,那只有求老天爷了。”
陆晄笑笑,没说话,过了会儿子才道:“摆饭吧!用完饭,还得连夜把请罪折子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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