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熟得不像是他这年纪的小孩儿说的。鬼晓得这厮而今究竟是几岁。
倾风站起身,拍了拍屁股,有过去草棚,而是坐在了一旁的石头。歪着脑袋,认真思考了会儿,回答道:“我想天之大,总该有地方,能广庇天寒士。能叫老者不必冻毙于风雪,能叫稚童不必饿死于街巷。能叫读书人不必提笔泣血,能叫陋室穷苦之人能抬头挺身。或许还是免不了鸡鸣狗盗之事,蝇营狗苟之辈,可是总该能叫百姓活得去,有能说道的胆气。闲暇时,还有能思考明日要做些什么的心力。”
貔貅好像了笑话,不顾及地叉腰大笑出来,问道:“在何处?在你梦里吗?”
“是啊。天地广袤,人间放旷,为什么会有呢?”倾风抱着自己的剑,笑容煦如隆冬晴日,眼中华光熠熠,望着渺远的天际,轻声说,“所以我得建一。”
貔貅脸的嘲讽之意挂不住,渐渐消散。
他会嘲笑他人的愚蠢,不会将他人的善良义气视之为愚蠢。
青衣老者端坐不动,唯有衣摆随风鼓荡,不动声色地问:“所以你来找我是做什么?”
倾风灿烂笑说:“想来找你借点粮食。顺道再向你们借点人。毕竟初来乍到、无根无基的,有点棘手。”
青衣老者遗憾道:“人人日子都不好过啊。我总不能拆了自己的墙,去补你的墙吧?那映蔚的百姓也是无辜。”
倾风说:“我可以与你做买卖啊。教你们如何帮助人族修炼遗泽。剑术什么的,也可以倾囊相授。学不学得会就不保证了。”
貔貅古怪地看着她,随即以“果然如此”的表情惊呼道:“陈倾风,你不愧是天一的蠢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师父是不是已经死了?你老祖宗的棺材埋得够深吗?不会半夜跳出坟来拍死你吧?”
倾风现在就想拍死他。
她目不斜视,风轻云淡地道:“‘恃德者昌,恃力者亡。’。妖境都这破样了,再蹦一蹦天都要塌了,还不联手挽这将倾之势,讲什么争权逐利、一己之私,那真是救了。剑术也好,遗泽也罢,都是带不棺材的东西。能叫习得自保本领的人多一,让敢于跟天道叫板的人多一,缘何不做?只有自己是废物,靠着祖庇荫才占得先机,比竹子还中空的败类,才不敢这样做。”
貔貅皱着脸转向青衣老者,告状说:“老头儿,她是不是在激我?”
青衣老者的眼睛睁大了点,眸中精光闪烁,深沉地注视着倾风,似乎在辨认她话中真伪。
倾风催促道:“这买卖做不做啊?你们还可以转卖给狐主。不过我想平苼是真什么余粮了,顶多只能换人情。狐主的人情倒也值钱。我出手可够大方了。”
青衣老者拍了手,脸荡漾开一笑容,大笑道:“做。这么划算的生意,怎能不做?你先随我城吧,明日我就将粮食给你们送去。以后每月运一次,直到明年的秋收。至于人手,我实在借不了你。我映蔚虽什么都讲公平买卖,可性命攸关的大事,从不以此谋利。大多高手都聚集在都城,你只能回京城去找。我顶多借你一些能做事的青壮劳力。”
他站起身,朝着小童一招手,走在前面领路。
等倾风从映蔚返道,已是三日过后。
本以为能看见城中百姓喜出望外的脸,岂料回到城中,最先看见的一片漆黑的焦土。
一群形销骨立的灾民带着沧桑倦容,蹲守在官道中间,手中捧着陶碗,珍惜地小喝粥。
因有了粮食,屋舍被烧的百姓也不见原先的恐慌,只是眉宇间的疲惫消抹不去。
众人见她出现,纷纷起身朝她鞠躬。
倾风抬手一压,示意众人自便,看了一圈,发现白重景半躺在人群中间的一辆牛车,坏里抱着把宽刀,脸全是熏黑的污渍,睡梦中眉头紧皱,睡得极不安稳。
倾风前拍了拍了他的肩膀,白重景猛然惊醒,还睁眼,已率先抽出长刀,好在被倾风及时按了回去。
“陈倾风!”
白重景可算清醒过来,见到她先是兴奋,再是深自内疚,有点不敢看她的脸,低着头嚅嗫道:“陈倾风,我看好。你前脚刚走,就有人城来放了把火。虽然及时扑灭,可来人手脚利落,三五群,我根本拦不住,也打不过。之后每天晚,他们都要潜入城中处点火。还烧死了一人。直到映蔚的人送粮食过来,帮忙守了几晚,才安宁一些。可不能总是如此。昨晚他们又来了。”
倾风阴沉问道:“谁?”
白重景摇头,还说话,倾风又自己答道:“我得罪过,又那么无聊的,只有都城的那帮毛头小子。看来是将我的话放在眼里。”
白重景揉了揉脸,从牛车跳来。因数日熬夜,脚步有点虚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