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配合着40年代流行的蓬松小卷的头套,细眉弯如月,唇色鲜艳,演一个乖巧柔弱女子,她短暂地放下骨子里的俏皮,往艳丽的壳子里装进一个机敏而有野心的女人。 身边的男人是她进入上流社会名利场的跳板。 本该是个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因为学生气十足的男孩子撑不起一身挺括的大衣,显得单薄瘦削,讲台词又少些中气,没让人觉得多么出神入化,更不好体会剧中的情难自禁。 这是一场在弄堂里漫步的戏。 下一场,到舞厅。 她换一身衣服,红色丝绒裙,在聚光灯下和男生调华尔兹。 台词声像雨点,淅淅沥沥,微弱而分明。 李主任说:“我已经派人租下一套公寓,请你去住,如有需要,请你母亲去陪你也好,愿意的话,去读个大学。” 纪珍棠犹豫着,温吞开口:“我要回去问问父母。” 李主任笑了,抚摸她的头,“我就是你的父母。” “……” 一股怆然与辛酸席卷她的心口。 纪珍棠将脸埋进掌心,轻轻地、呜咽起来。 旁白加的不好,突兀刺耳,也很锥心。 ——爱不是李主任的人生大业,连附丽都谈不上。 ——经历变了,他明白再怎么的不可一世,人都是握在一个巨手中,随时可成齑粉,这只巨手就叫命运。 看到这里,钟逾白忽然犯了烟瘾,他到廊上抽了根烟,没走太远,确保她的声音还在能够听清的范围里。 落败于命运的结局,李主任出事,逃亡,最终意外罹难。 给女主人公奠定下一曲长恨歌的基调。 出来的观众纷纷唏嘘,人为什么共情戏剧里的角色,像是总能从他们的身上找到自我的红尘写照。 剧不长,一个小时多一点就演完了。 钟逾白在车里等她。 今天的车有点张扬,势必要挑一个足够低调的好地段,才不让她心惊肉跳。 纪珍棠被丁迦陵领过来。 她身上还穿着那件红丝绒的舞裙,和上次同他排演那一套又不一样。卷发的头套被摘了,坠下随意凌乱的长发,纪珍棠踮着脚,怕踩到满地的玫瑰,一踏上车,就长长地“哇——!”了一声。 钟逾白看着她笑。 他正襟危坐,西服领带一丝不苟,周身深沉的颜色,双腿微微闲适地交叠,端着香槟。 纪珍棠在他旁边落座,迫不及待地问:“演技怎么样?” 他不留情面评价:“男演员有点逊色。” 纪珍棠跟他并排坐在窗下,手肘撑在旁边桌沿, 歪着脑袋看他:“你有点酸。” 钟逾白笑了下,不置可否。 “怎么不考虑做影星?” 她笑起来,眼睛滴溜溜一转:“好哇,那你要捧我,让我红得发紫。” 钟逾白放下杯子,轻揽她的腰身:“我让全国观众做你的裙下臣。” “那全国观众只会指着我说:哇塞!真是什么人都能做演员了!然后给我打上ta:资本家的丑孩子。”纪珍棠用手指隔空点着,好像脑袋上真的写了一排字。 男人垂眸,端详她艳丽至极,诱人深陷的五官:“哪里丑?” 纪珍棠不语,只是笑着说,“我只想你做我的裙下臣。” 钟逾白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看了会儿,说道:“已经是了。” 纪珍棠轻轻握着他搁在自己腰间的腕,忽然眉目一黯,想到什么,眼神变得凄楚可怜:“有人说我被包养。” 其实是她编的,只想探他的反应。 钟逾白挑眉:“谁说的。” “隔墙有耳,好事者那么多,我怎么一一记得?”她歪头。 “下回再听见,去问问姓名。” 她想笑:“这么计较,又想教训人呀。” 他轻描淡写:“只是了解。” 纪珍棠收敛笑意,认真地看着他,徐徐地,认真地问:“说真的,要是有一天我也惹你,你会不会解决掉我?” 钟逾白问:“你怎么惹我?” “thatisaquestion。”她歪着脑袋想了一想,一脸无辜,“我得好好考虑考虑。” 他但笑不语,忘了给她一个定心的答复。 车里在放曲子,歌曲叫《起床气》,男歌手的声音缱绻柔情,曲调像海潮一样,一浪又一浪地蔓延,扑打,配这一车暗夜里的玫瑰恰恰好,仿佛裹着香气的海水落在她身上,有种温和的潮湿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