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君子端坐的明华章没好气扫了明华裳一眼,微微加重声音:“坐好。” 明华裳嗯了声,身体纹丝不动。明华章等了半晌,很确定他是耗不过他的妹妹的,只能认命地叹气,将卷宗调好角度挪到她眼前,把掉落的糕点渣收起来,还给她腰后塞了个引枕,省得她坐得歪歪扭扭,长歪了骨头。 明华章拆开司录参军带来的药包,对着旁边的纸张,一样样辨认。他从锦绣楼回来后,立刻让人找出天授十年的卷宗,寻找锦绣楼冯掌柜亡故的记录。那时的京兆府长官认为冯掌柜是病逝,并未着墨许多,只简单记载了京兆府接到报案后如何出勤,如何办差,然后就结束了。 还是明华章抽丝剥茧,询问当年经手人,找到给柳氏抓药的药材铺。这其实很好找,因为柳氏口中年少成名、天纵奇才的郎中如今依然是长安红人,在城南开着一间医馆回春堂,生意十分兴隆。 这位郎中名楚行舟,最擅长的就是治疗心疾。他的父亲、祖父都是郎中,算得上杏林世家,他十八岁接过父亲的医馆,本来生意都有些没落了,但他研究出一个秘方,对治疗厥心痛有奇效,霎间在长安声名鹊起,成了民间声名赫赫的天才神医。 柳氏请来给冯掌柜看病的,正是楚行舟。他给冯掌柜开的药便是他十八岁自创的秘方,只能在他们家医馆抓药。明华章遣人去回春堂问过,三年前柳氏确实时常来此,冯掌柜死前一天柳氏也来过,回春堂照例将已经调配好的草药卖给柳氏,柳氏只需要回去后煎一遍就可。回春堂也不知,冯掌柜为何会突发急病死亡。 明华章自然不敢质疑大红人神医的方子有问题,他让衙役同样抓了副治厥心痛的药,带回京兆府研究。但明华章医理有限,很多药他也认不出来,便去太医署请了位医正,帮忙逆推药方。 今早医正将药包和方子一起送过来,但特意在纸上言明,药之一事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不同医馆炮制药材的手法截然不同,就算知道了草药品种、份量,不知炮制顺序,反推出来的方子未必能救人,说不定反会杀人。 明华章并没有偷盗人家秘方的想法,不过医正的话提醒他了,哪怕同样的药材,毒人和救人,可能就在分毫之别。 明华章修长的手指夹着一块褐片,仔细看了看,问明华裳:“我记得附子是有毒的吧?” 明华裳刚证词看完,她伸了个懒腰,自然而然靠在明华章背上:“嗯。终南山教下毒的夫子提起过,乌头全身有毒,子根入药后名附子,如果附子剂量过大、水煮时间不够或炮制质量差,服用后会中毒。” 明华裳和明华章都想起厨娘的话,厨娘说,冯掌柜死前一天曾有人看到钱益偷偷给了柳氏什么东西,如果那就是有毒的附子呢? 明华章回眸,瞥了眼靠在他身上翻卷宗的明华裳,这回却没再计较明华裳坐姿不端正。明华章将附子放回药包中,叹道:“如果冯掌柜真死于附子中毒,那难怪银针测不出毒性。乌头中毒者不会留下明显外征,看起来像疾病而死,冯掌柜本身就有厥心痛,外行人很容易被糊弄住。柳氏又急忙给冯掌柜下葬,如今过了三年,尸体都腐烂了,根本死无对证。” “所以,就算柳氏和钱益的行迹很可疑,也没法判罪?” “很难。” 明华裳长长叹了口气,看着手中的证词,说:“那我更觉得锦绣楼爆炸是蓄谋已久的仇杀了。最近,锦绣楼可热闹。” 谢天谢地,除了上元节那日出了岔子,之后长安再无爆炸发生,三日狂欢总算平平稳稳落幕了。长安街上的灯逐个拆下,京兆府众人,包括明华裳都松了口气。 时间一日日过去,西市又来了新的胡姬,开了新的酒肆,百姓蜂拥而至,胡旋鼓声中,上元的爆炸声逐渐远去,只余亲人和京兆府记得锦绣楼发生了命案。 这几日锦绣楼可谓热闹极了,先是冯掌柜的侄儿冯梁上门,说锦绣楼原本就是冯掌柜的家产,现在钱益死了,酒楼理应归还冯家;之后时钱益的弟弟钱跃站出来,说父死子继天经地义,锦绣楼是宝儿的,只不过侄儿年幼,他这个叔叔愿意代为照看;最后同坊里的寡妇胡氏跑到锦绣楼前哭,说柳氏水性杨花,生下的儿子并非钱益骨肉,她肚子里的才是钱益的遗腹子,要求平分家产。 嚯,小小锦绣楼可真是藏龙卧虎,这一圈看下来,没一个好人。 明华裳啧啧感叹:“钱益在师父刚死后就娶了师娘,结果没两年,他又和邻居胡寡妇勾搭在一起,甚至孩子都有了。果然啊,会偷情的男人,永远不要指望他会浪子回头,不知道柳氏知道他和胡寡妇的事,会不会后悔。” 明华章理解不了,诧异说:“他已经娶了柳氏,有妻有子,生活安稳,为什么还要拈花惹草,破坏自己的生活?他闲的没事干吗?” 明华裳靠在明华章肩上,似笑非笑睨了他一眼,说:“可能有些男人,就喜欢眼皮子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