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延期一年,是这位蓝长史心里在算另一笔账,也是比驻军军饷,还复杂、重要得多的账。” “什么账?”秦恒不禁追问。 欧阳戎品了品嘴中逐渐回甘的茶水,垂眸继续说道: “佛像。 “女皇陛下的桂州大佛。 “蓝长浩四处奔走,延期一年,就是为了给建造大佛挤出时间与银两。 “此前陛下的新圣旨也宽限了期限,现在,一年时间,足够他与桂州大堂为陛下建造一尊昂贵的金身大佛了。 “嗯,至于驻守将士轮换之事,所要的钱粮,一年后再说吧。” 秦恒语调顿时变大:“省军饷,造佛像,他岂能这样?” 欧阳戎点头: “是将已经妥协延期过的驻守将士们再延一年,还是发放军饷、轮换调将士后拮据窘迫的造像,这笔帐怎么算,对蓝长浩而言很简单。 “况且,举着建造佛像的大旗,延期之事自然是一路畅通。” 秦恒寂静片刻,突然问道: “那么一年后呢。谁知佛像要花资多少,若是造完佛像,没钱了怎么办,一年后,桂州大堂能再挤出军饷?” 欧阳戎用一种默而无言、不言而喻的复杂目光注视秦恒。 后者声音止住。 二人安静对视了好一会儿。 答案在他们心里。 不多时,秦恒背影愤慨的离开。 欧阳戎坐在小茶几前,沉默摆弄茶具。 他认认真真的喝完面前这一壶半凉的茶,才起身离去。 没浪费一滴。 第二日,上午。 浔阳渡码头。 一艘隶属柳州大堂的官船上,船夫解开绳索,准备启航。 船下的码头上,有两队人影,缓缓靠近。 两队人马的领头之人,皆是绯红官服,并肩前行。 “多谢欧阳大人抽空相送。” “蓝大人客气了,可惜未请蓝大人吃饭,是在下没尽到地主之谊。” “无妨,下次有机会再吃吧,桂州那边山里的刁民不少,很不安分,本官得早点回去,欧阳大人,吾辈皆是陛下臣子,职责为重啊。” “嗯。” 欧阳戎反应平淡,转头看了看翘起下巴的蓝长浩,忽问: “蓝大人看起来心情不错。” “还行吧。” 蓝长浩目光游离,环视一圈千帆停泊、热闹非凡的浔阳渡,感叹了下: “说起来,真羡慕欧阳大人啊,能在这等好山好水好位置任职。” 欧阳戎答:“桂州也是好地方,否则陛下为何让一尊大佛落下。” “可也比不上欧阳大人的江州。” 蓝长浩撇嘴:“欧阳大人又不是不知道,咱们桂州,在造像四州中,属最穷的,也是最难。” 欧阳戎意味深长语气: “不管在哪,也不管多难,维持稳定安定,让百姓安居乐业,最是重要,各地都有难处,都有战战兢兢之处,否则要咱们这些穿官服的读书人做什么。” 蓝长浩停步,转头,看了欧阳戎一会儿,点点头: “嗯,说的有道理,还是欧阳大人格局大,另外,谢谢欧阳大人上书推迟,转送而来两万贯脂粉钱,本官代替桂州百姓们,谢过欧阳大人了。” “蓝大人客气了。”欧阳戎摇摇头,顿了下,问道:“我近日听说,桂州那边的驻守官兵被延期了一年?” 蓝长浩微笑:“欧阳大人当真只是‘近日’才听说?” 欧阳戎未气,耐心叮嘱: “蓝大人回去后,最好安抚或犒劳下驻扎将士们,好好给些解释,桂州特殊,稳定为重……” “传闻没错,欧阳大人果然是位令人倾佩的正人君子,不仅本州事务,还心忧天下事啊。” 蓝长浩赞扬了下,语气如常问: “所以欧阳大人是觉得本官本事不行,才上书反对延期的,对吧。” 欧阳戎与他对视,无惧无缩,提醒道:“麻烦蓝大人想想,桂州士子惨案才发生多久。” 蓝长浩冷哼一声:“咱们桂州这片绿叶,倒是更加陪衬欧阳大人与江州这朵红花。” 欧阳戎问:“蓝大人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欧阳大人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蓝长浩甩袖,语气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