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起勇气,可见他们还是冒着被罚的危险。但如果只是小小纠纷,他们还会去告官吗?当然不会,哪怕吃点亏也就算了。” 这一番解释,令赵顼、富弼、许遵、王安石他们是眼前一亮。 别开生面啊! 百姓不愿意去告官,这是事实,谁人都知道,但他们从未想过从宋刑统的律文去解释这一点。 又觉得张斐说得非常有道理。 官府就只有惩罚,那么你去官府,结果就只有两个,不是惩罚你,就是惩罚他。 父母被杀,妻子被奸,哪怕要受罚也得去告,但如果只是一点点钱财纠纷,谁愿意去,这太危险了呀! 叶祖恰问道:“这也是竖立官府权威,难道不对吗?” 张斐点点头道:“我没说不对,法家之法就是讲权威啊!” 叶祖恰登时无言以对。 他们都知道,张斐讲得是法家之法,但其实是在讲儒家之法。 这不能再讨论下去。 张斐又继续道:“你们要知道一点,我们不是在讨论对与错,而在一起探讨这法制之法,那么从百姓都不愿意去告官的这一点来看,宋刑统就是不具备捍卫个人正当权益的理念,如果你是为了捍卫我的个人权益,那我为什么不敢去,对不对?” 大家都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惩罚是永恒的结果,怎么谈捍卫个人正当权益。 张斐又道:“弄清楚这一点,那我们现在假设宋刑统是基于法制之法,是捍卫个人正当权益,而不仅仅是惩罚,那么这官有政法,民从私契还会存在吗?” 大家轻微地摇摇头。 都不太确定。 这个理念太震撼,除了王安石、富弼这些天才,一般人是很难转过弯来。 赵顼就干脆不做声,他现在都不考虑自己的皇权问题,纯粹就是来听课的,比王安石上课都有趣多了。 “这个只是推论而已,确切的结果可能得不出,比如说族法、宗法还是可能会存在的。但是呢。” 张斐道:“百姓肯定会更愿意去官府解决纠纷,我得到的结果,不是惩罚,而是弥补我的损失,我的个人正当权益。哪怕别人欠我几文钱不还,只要高于诉讼费和车马费,那我就去告,我怕什么,即便不成功,也就是那么回事。 到底那民从私契,还是强者更占优势,这一点相信大家也都知道,可再强的人也强不过官府,官府是绝对有能力为我讨回公道的。 那么问题又来了,这官府为什么又要捍卫你的正当权益?” 上官均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当然不是。” 张斐哼道:“谁告诉你这是理所当然的?” 上官均道:“如今若遇盗窃,也能去告官,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不少人纷纷点头。 张斐郁闷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课。” “我...我...。” 上官均张着嘴,不敢回答,他着实不知自己错在哪里,但他又不太敢去质疑张斐,怕被张斐损。 其余人也不敢插嘴,这话很对,没有毛病啊! 张斐叹了口气,道:“方才我说得是清清楚楚,现今的宋刑统是法家之法,法家之法是捍卫国家和君主的利益,官员全蒙官家圣恩,才能够当官,那么烧杀抢掠,事关君主统治,他若不处理,官家要他干嘛,他必须得处理啊,这就不是理所当然的。 话又说回来,法制之法跟法家之法是有区别的,除了国家和君主利益外,还是要捍卫个人正当权益的,那这是不是也要给出一个合理理由?否则的话,官府白干这么多事吗?” 好像是有道理。 维护官家利益,官职就是官家赏赐的,捍卫百姓个人利益,这能想出什么理由来?官员又无求于百姓! 学生们是面面相觑,无人回答。 “收税?”富弼终于忍不住开口言道。 他知道张斐就在等着他们将这话说出来,学生们却总是不得其理,他看着也很着急。 “收税?” 张斐瞧了眼富弼,又思索半响,“让我们来推理一下,看这能不能当做一个理由。” 这小子可真是谨慎。 富弼笑了笑。 张斐一本正经道:“再回到法制之法的理念,一种捍卫个人正当权益的共识。以偷窃来说,是不是圣人认为偷窃不对,故而违法?” 大家摇摇头。 “若是的话,那就不是共识。” 张斐笑着点点头,又道:“在还没有法律出现之前,晚上的时候人们如何防备偷窃?” 蔡京若有所思道:“好比一些乡村,他们都是各户派一人轮流巡夜,相信古时候也是如此。” 张斐又问道:“武器费用怎么算?火把的费用又怎么算?” 蔡京答道:“可能是大家凑一点钱。” “这二者是不是与税赋像似?”张斐问道。 蔡京恍然大悟,然后点点头。 张斐道:“这么看的话,这税赋的确可以当成执行法制之法的理由。如果这一点成立的话,你不交税的话,又会发生什么情况呢?” 蔡京道:“若依此来说,官府就可以不保护你的权益。” 张斐问道:“那你交不交税?” 蔡京讪讪点头。 他敢说不交吗? 官家可就在这里。 张斐道:“当然得交,你若不交税,你的田地被人夺了,可能也没有人帮你做主。现在我们对比一下法家之法和法制之法。” 说着,他来到木板前,写上“法家之法”和“法制之法”,“法家之法就只是维护君主和国家利益,是凭权威或者说凭本事收税。 故此百姓们也在想尽各种办法偷税漏税,反正大家都是各凭本事呗。 那么在法制之法下,这里面就存有一种交换关系,我交税给你,在我需要得时候,你来捍卫我的权益,是义务在先,权益在后,没有义务,就不谈权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