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4 / 5)

静,似冰泉冷冽。

寒意沿着脊背往上,似被人扼住喉咙,宋令枝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她只是轻轻地、轻轻地往后让开半步,任由宫人撤走席面。

洋漆描金案几霎时空空如也,只剩沈砚案前还剩一个自斟壶。

宋令枝瞠目结舌,又不敢多言,实在不解沈砚的阴晴不定。

沈砚自顾自为自己斟了半杯果酒,送入口中。他轻轻一笑:“枝枝,你总是学不会。”

学不会不惹他生气,学不会对自己说实话。

玛瑙酒杯轻搁在案几上,沈砚不紧不慢抬眸。青玉扳指在手心轻转。

他说过,不喜欢宋令枝骗自己。

……

晌午过后,宋令枝不曾再吃过东西。刚刚吃下的鸳鸯果又是酸涩难咽,宋令枝只觉腹中隐隐作疼。

她皱眉,面上却不曾显露半分,抬眸望向戏台上的舞姬。

细乐喧耳,台上舞姬婀娜多姿,舞步翩跹。

夜宴过半,皇帝迟迟未至,上首的皇后阴沉着脸,逐渐不耐烦:“再去找。”

皇后冷声,镂金菱花嵌翡翠粒护甲尖锐,“今儿是昭儿的生辰,陛下怎可不露面。多多派宫人去寻,本宫不信,陛下还会不在宫里不成?”

她的沈昭,合该得到世间最好的一切,怎可容他人忽视。

侍女垂首应“是”,又屈膝福身:“娘娘,太子殿下往日爱听曲,可要唤那莲娘上前?”

那莲娘生得一副好嗓子,皇后笑着点头:“让她上来罢,也好让本宫的昭儿高兴高兴。”

侍女福身:“那奴婢让他们撑竹篙来。”

莲娘莲娘,取自采莲之意,自然得乘着小舟而来,方不负这好名字。

皇后连声道“好”。

隔着朦胧雨幕,一叶扁舟沿着潺潺湖水而来。侍女踮脚眺望,狐疑皱眉。

她还未让那莲娘动身,这一叶小舟又是从何而来?

心中疑虑未消,潮音阁众人遥遥瞧见那小舟,笑着挽手倚在汉白玉栏杆上。

栏杆系着各色彩灯,光影交错,映照着数不清的笑颜。

“是那莲娘罢?听说那莲娘擅音律,一喉引百鸟朝凤,也不知是真是假。”

“管她是真是假,我们今儿可真真是有福了,竟能听见莲娘唱曲。她这人最是清高,先前国公爷八十大寿,请她,她还不肯去呢。”

“怎么没听见声,可是我站得远了些?”

众人挽手上前,说说笑笑,唯沈砚不动声色坐在案后。手指搁在案沿轻敲,敲几下,停一会。敲几下,停一会。

宋令枝眼前恍惚,颇有几分瞧不真切。

她竭力睁大眼,忽而耳边落下一声惊呼,挽手伏在栏杆上的后妃贵女齐齐往后退去。

“那不是陛下吗?小舟上那女子又是谁?”

“陛下、陛下竟……”

尖叫声不绝,宋令枝狐疑往湖面望去。

湖面水光荡漾,她只瞧见一抹明黄身影,二人衣袍叠在一处,身后那女子……

宋令枝骤然怔住,如坠冰窟。

那女子,竟是昨夜在水榭那位。

上首的皇后早失了往日的端庄温和,恼羞成怒。皇后疾言厉色,喝命宫人将那不要脸的女子拿下。

筵席狼藉一片,早无了先前的热闹欢悦。

宋令枝目光麻木迟钝,她僵硬着脖颈,缓缓望向沈砚,后知后觉沈砚前夜那话是何意。

“你……”扶案站起,宋令枝身子摇摇欲坠,仿佛站不稳。

沈砚泰然一笑:“说好要带你看戏的。”

他面上从容,目光淡淡自那小舟上掠过,最后又回到宋令枝脸上。

满堂乱糟糟,唯有沈砚从容不迫,又自顾自饮下半杯酒:“……好看吗?”

“你……”

头晕眼花,宋令枝只觉头重脚轻,身子再也撑不住,直直往旁跌落。

掌心落在沈砚臂弯,宋令枝只觉脑袋晕晕沉沉,头一歪,彻底没了意识。

晕过去的前一瞬,宋令枝只迷糊记得沈砚睚眦必报,日后切记不可轻易得罪。

站在宋令枝身后的白芷吓坏,跪地告罪:“殿下,许是那鸳鸯果在米酒中泡过,姑娘不胜酒力,所以才……”

她低下头,忙不迭上前,欲搀扶宋令枝起身回寝殿。

抵在臂弯的下颌纹丝不动,宋令枝一张脸不如沈砚巴掌大,轻而易举落在那一方袍衫中。

手中的自斟壶放下,沈砚轻声:“不必。”他目光往后,“备轿。”

白芷福身应了一声,领命匆忙而去。

曲桥相接,天上还下着密密小雨,宫人撑着油纸伞,亦步亦趋跟在沈砚和宋令枝身后。

雨夜茫茫,潮音阁的吵嚷慌乱被远远抛在身后。

宋令枝一手扶着沈砚脖颈,半张脸贴在他肩上。

雨幕清冷,偶有雨丝飘摇,滴落在宋令枝脸上。雨珠冰冷,宋令枝一双柳叶眉紧拢,下意识往里缩去。

温热气息洒落在沈砚颈间。

沈砚眸色一暗。

蓦地,耳边落下宋令枝轻轻的一声:“沈砚。”

沈砚垂眸低眉:“……嗯?”

果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