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台,于情于理,沈惊澜都动不得他——
否则就要让臣子们诟病,新皇容不得旧人,并且也容不下言官。
这是当新帝的大忌。
史书上诸多的暴君,有部分就是因为对这些言官不够宽和,就被后世写史的口诛笔伐,抹去功绩、放大帝王本身的言行缺点。
沈惊澜面无表情地听着他放屁,看起来脾气很不错,一派气定神闲。
于是其他本来不敢出头的文臣见杨柏如此滔滔不绝,也开始试着加入他的阵营,一时间,整个朝堂都是他们劝皇帝选秀、纳乾元为妃的声音。
许乐遥隔着人群看了眼神色难看的叶渔歌。
又打量着上首的帝王神情。
过
了会儿,她在愈发声势浩大的群臣请命里,叹了一口气,站出来唱反调,“诸位立于此,或为乾元,或为中君,或是并不知晓生产之凶险,即便地坤易孕,生产仍如过鬼门关,乃九死一生之事……”()
现下新帝才立,你们这般目光长远,是要拿现下陛下的性命,去赌沈氏江山的未来吗?还是说——诸位对陛下有所不满,已迫不及待想替江山择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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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帽子扣得,方才还踊跃积极发言的一些臣子瞬间哑火。
他们本能地跪下叩首,朝沈惊澜请罪,只说自己并无不臣之心,对天子忠心耿耿,所谏之事只为江山社稷。
杨柏冷冷地看着她。
片刻后,倏然笑了声,“满朝文武皆知皇后与许侍郎走得近,这顶不忠不义的大帽子扣来,许侍郎究竟是为了龙体与江山社稷着想,还是忧心有新人进了后宫,威胁皇后如今之专宠?”
“身为前朝臣子,竟勾结后宫、有意祸乱宫闱,许乐遥,你是何居心?”
……
宸极殿的唇枪舌剑不出三刻,就传遍了整个永安。
端坐中宫的皇后叶浮光,自然也对此有所耳闻。
彼时她正在跟如意看种在自己殿前的那片山茶花,是专门被宫里擅长园艺的宫人移栽过来的,本来该谢的时节、现在枝头还是绿意盎然,甚至有红的白的圆圆花苞在盎然的绿意间。
只是听闻这花苞早在半旬前就结了,还被叶浮光所说的保温措施护着没让雪打,但如何摇曳,就是没有一朵肯开。
听见消息的时候,她手里还拿着浇花的水壶,闻言垂下眼帘,神色并不怎么好看,令她旁边的如意跟着心中一揪。
如意给那个传消息的人丢了个不赞同的眼神,想了想,挑拣着好听的话安慰叶浮光:“陛下……并非那般多情之人,娘娘不必多虑,不过是如今您妻妻二人身居高位,这些嘴碎的家伙们就擅自将家事变国事,照我看,他们也就是仗着社稷太平,才无事生非——”
叶浮光抬手止住她的话头,很轻地出声道,“好了,这些话日后不许说。”
她去问传话的宫女,“如今朝会散了吗?”
“启禀娘娘,半刻前已散。”
“好,去明德殿。”
这个时间,沈惊澜下了朝都会看政事堂那边呈上来的折子,应当会在明德殿处理政务,她直接下令让宫人准备銮驾。
如意不知她所想,却只能依她所言,因为帝后二人之间的默契,也不是她们这些人能猜到的。
她只能小小声嘀咕一句,让皇后不要和皇帝置气,因为听闻帝王在群臣劝谏时并未出言,未必赞同他们的话。
叶浮光莞尔,“本宫并非与皇帝商议后宫之事。”
如意茫然地歪头。
-
一刻钟后。
明德殿,郁青步伐很轻地走入殿内,轻声提醒沉浸于政务中的皇帝,“皇后来了。”
抬手去拿茶杯的人神色里露出几分无奈,似乎猜到是杨柏他们那些缺德主意传到了叶浮光的耳中,思索片刻,同郁青道,“让膳房将那些江南的新点心呈上来。”
无论如何,先准备些美食哄哄可能会生气的小狗。
然而在郁青退下、殿外匆匆有脚步声传来之时,叶浮光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人还没绕过屏风,话语已经掷地有声地在明德殿里环绕的花果香当中响起:
“不许生!”
沈惊澜刚拿起那青花瓷杯盏的茶盖,让这一声惹得忘了动作,“什么?”
叶浮光绕过青蓝色的千里江山图,从屏风后面走过来,由远及近道,“开不开后宫无所谓,但是你不许生!”
顿了顿,皇帝忽然将那茶盏重重按回御案上。
极黑的凤眸凝向来人,一字一顿地重复,“——开不开后宫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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