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没走?”班主任的声音自教室后门传来。
张凯旋为了周一轻松点,先是批改了一些学生的作业,又整理了一会学生档案,忙着忙着就错过了中午的饭点。待他收拾好东西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路过自己教室,奇怪地竟然发现教室里还有学生。
三人顷时抬头望过去。
恩荣乖巧地站起身:“张老师。”
韩庆宇则嘻嘻一笑:“老师您还没有回去啊!”
曾栾斜斜倚着板凳,看了了一眼班主任,下一秒便收回目光,双脚仍旧蹬在桌子上,双脚规律地晃来晃去,像是坐了一把摇摇椅。
“嗯,恩荣啊,写完作业早点回去;韩庆宇,收起你那流里流气的笑;曾!栾!你给我把脚放下来,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哪天椅子要是坐散了,我要你照价赔偿!”
曾栾吊儿郎当地回:“本来就是免费得的,学生弄坏了还要从中赚点钱?学校可真会做买卖!”
高一(1)班的桌椅板凳均是温家良赠送的,仅此(1)班独享。
“免费的也不能这么造啊,属猴子的嘛,快把你的脚给我拿下来!”张凯旋怒吼道。
曾栾懒懒地放下腿,坐板正了些:“要是真学校的桌椅质量这么差,就去找温家良,让他维权售后。”
张凯旋气道:“说到底还不是你家的钱。”
曾栾冷冷道:“我和温家良没关系。”
张凯旋像是被打开了情感的开关,走近道:“无论你怎么否认,血缘是肯定改变不了的,再这么别别扭扭下去,最后痛苦的是你自己。”
“老师,你要是有一个温家良这样的父亲会怎样?”
“我当然做梦都会笑醒,临安首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辈子不再操心你们这帮催命鬼!”
“那他要是杀了你爸爸呢?”曾栾露出一副单纯的面孔,望向班主任,似乎真的想要从他那里得到答案似的。
张凯旋心中一痛,上前一步:“曾栾,那是个意外……”
刚开学那会儿,张凯旋提前知道了学校的财主儿子就分配在了自己班后,特地去了他的初中打听了。据曾栾初中班主任说,曾栾一直都是一个学习好、性格好、乐于助人的学生,但自从初三那次家庭变故后,就性情大变,逃学打架、抽烟喝酒,除了偷盗摸抢和杀人放火没做之外,全都做了个遍。
“你曾经是那么优秀的一个孩子……不要被那场意外蒙住双眼,去了的人就让他安心去,我想你爸爸九泉之下也不希望你这样自暴自弃。”
曾栾眼神愈来愈冷,握着游戏机的手也越来越颤:“老师,能不说了吗?”
张凯旋抱歉解释道:“老师也不是故意想挑起你的往事,只是心疼你小小年纪就钻牛角尖……”
恩荣抬起头颅,仰视着渐渐靠近自己的老师,一双迷人的鸳鸯眼闪着莹莹的色泽:“什么叫牛角尖?我爸都死了,而你们一个个却要我认贼作父,告诉我温家良毕竟是我的亲生父亲,要我原谅他拆散了我和我爸!如果不是因为他,我爸怎么会出去买醉,怎么会看不清红绿灯……每个人都告诉我,人死不能复生,活人要好好过,可是却没人告诉我如何给我爸爸讨还一个公道!穷人的命不是命吗?!”
曾栾越说越激动,手里的游戏机被捏得吱呀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报废。
张凯旋没意料到曾栾会如此抗拒谈他父亲,对他的反应也是有些措手不及。毕竟,他虽然经常教训学生,但却很少安慰学生,尤其是像曾栾这样伤痕累累又浑身长满刺的。
“曾栾你别激动,老师只是不想你这么痛苦,所以……”
“老师。”
恩荣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曾栾的身侧,他右手轻轻握住曾栾紧攥紧的拳头,另一只手拿着笔朝窗外指了指:“老师,那是小雨吗?”
笔尖尽头是一个年约八九岁的小男生和一个中年女人,二人正站在校门口朝里张望。
张凯旋跟着笔的方向望过去,脸色渐渐从刚刚的担忧换上一副随和慈爱的表情:“净顾着你们了,差点忘了小雨。”他抖了抖手中的公文包,临走之前纠结了又纠结,正当他还要开口说些什么时——
“小雨等您好久了。”恩荣再次截断张凯旋的话。
张凯旋见状,只好讪讪地收了教育学生的念头,干笑两声便离开了。
走了两步不忘回头提醒教室里的三位同学:“布置的作业尽快完成,周一我检查。”
韩庆宇立刻做了一个敬礼的手势:“老师,遵命!”随即目送班主任离开。
曾栾用力抽回被某人握着的手,脸色难得复杂,有些恼怒,又有些……感动,还有一些不明状的难为情。
待张凯旋胖乎乎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楼梯拐角处后,韩庆宇立刻坐到曾栾身边表忠心:“栾哥,别听这帮老学究乱讲,他们没经历过你的痛苦,说什么话都轻飘飘的,反正我是支持你的!”
恩荣无力地回问:“支持我?”
韩庆宇点头如捣蒜:“只要温家良是你的敌人,那就是我韩庆宇的敌人,只要你讨厌他一天,我也就讨厌他一天!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爹妈,最重要的就是你,我的栾哥了!”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