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诹访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光是听别人的转述,凭借苍白的语言和文字,是无法从想象中将它搭建而成的。
旅客们乘着摇摇晃晃的巴士,在穿过山林后沿着崎岖的盘山公路蜿蜒而上,自山顶向下俯视,出现在眼前的便是漂亮到如同画卷的下诹访町。
与城市里紧密的布局不同,下诹访町是个围着月守湖而建成的城镇,绿意盎然的山林包围着中间恍如圆镜形的清透湖泊,称得上是依山而建,傍水而居。
而越靠近湖畔,地势便越平坦,房屋也开始逐渐密集起来。
可惜巴士仍然在山野间攀爬,距离那样的景象太远,乘客只能遥遥地看见湖面随着风泛起的粼粼波光,在无风的时候,又隐约能看见湖面上映出远处翠绿的山林,映出小镇朦胧的一切。
“高明——”随着小声的呼唤,坐在最前面的黑发女性探出头,用气音轻声喊道,“叫一下景光他们,我们差不多要下车了——”
她一手扶着浅茶色的遮阳帽,另一只手指了指车门。
两个小时……意外的快啊。
诸伏高明安静地点点头,合上还没翻完的书,向窗外远远地眺望了一眼。
远处的月守湖正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
下车的时候时间已经临近中午,阳光笔直地垂射下来,但似乎是托了一望无际的月守湖及枝叶繁茂、层层叠叠的山林的福,即使走出充满冷气的密闭车厢,也不会感觉非常热。
“好漂亮——”把手搭在眉前,诸伏景光眺望着地平线上与天相连的月守湖,发自内心地发出了惊叹,“妈妈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清晨的太阳直射下来,在他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而其他露在外面的白皙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白得几近透明。
“嗯……是这么说没错,但其实大概只在这里住了十几年?”黑发女性弯腰拍了拍裙子,拉直褶皱,“妈妈高中的时候就因为学业而搬到外地去了。”
“说起来,我还记得这里一直说要开发旅游业呢。可惜,虽然从我小学开始就在说了,但等我大学毕业的时候也没什么音信……果然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吧。”眺望着阔别多年、却又好似毫无变化的景色,她的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笑容。
“好可惜。”诸伏景光踮起脚看了看山下的景色,“为什么不开发下去呀?”
以这里的景色来说,明明就算红火不起来,也不会差到哪去才对呀。起码如果是他的话,他肯定会来这里旅游的。
“应该是民俗之类的原因。”黑发女性思索了一阵,从已经散落的记忆中挖出了些许片段,“唔,好像是有几家人坚持传统的人,不管怎么说都不同意……”
“最后就只能这样了。”
她伸手指了指镇子最西边的建筑,“那边有个公馆,当时就是开发派盖起来的。说起来好像很了不起的样子,其实就是当旅馆招待客人用的。”
她又把手指向最东边隐藏在山林间的神社,“那边就是以神社为代表的守旧派了,他们有点不是很欢迎游客……”
诸伏老师一手拉着一个行李箱,闻言看了看几个孩子,露出了微妙的笑容。
“东边的神社是不对外地人开放的。”他对几个好奇的小孩子解释道,“起码我当年来的时候人家是不对我开放的。”
“这么排外的话,是发展不起来的吧?”落后几步的诸伏高明上前,接过了诸伏老师手里的一个行李箱。
“所以它没发展起来啊。”黑发女性一手牵起一个小朋友,走在最前面,“毕竟年轻人都想着往外跑,出去了就不回来……”
诸伏老师慢悠悠地接道:“妈妈就是最好的例子。”
“啊——真是的,不要你多嘴啦!”
*
住在美丽景区的体验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们一行人的目的地是诸伏光的老家,一间已经没有人居住的和式住宅。
和城镇里精打细算规划用地的一户建不同,靠近山林的和式住宅占地宽广,只可惜已经荒废了许久。院子里的杂草堪堪近半人高,屋檐下还挂着曾经的风铃,看起来像是琉球玻璃的款式,却不会发出声响了,只能像晴天娃娃一样吊在那里,把自己的祈愿诉诸于风。
“……这种房子真的能住人吗?”诸伏景光拉了拉妈妈的衣角,小声问道。
“收拾一下的话……大概可以吧?”打量着眼前的宅子,诸伏光有些不确定地回答道。
犬井户缔跟着诸伏景光,落在了队伍最后面。他抽抽鼻子,还没等分辨出什么气味来就干脆利落地打了个喷嚏:“阿嚏——!”
从草丛里似乎钻出了什么东西,转瞬间又消失不见了。
最前面的黑发女性抽了抽嘴角,还是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大门。
幸运的是,门的外表虽然已经老旧了,但钥匙孔还没完全锈死,即使在钥匙插进去后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响,最后也顺利地打开了。
但是好运也在这里全部用完了。
走廊上的木质地板老旧得光是轻轻走过便会嘎吱作响,让人不由得担心下一步便会踩进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