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的样子被拍下来肯定要炸毛……和以前的相片放一个夹层里藏一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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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手轻脚地把床头柜上摆着的东西归纳回抽屉里后,诸伏高明把提着的三份便当轻轻放在上面,又蹲下身收拾起了两个小学生与作业决战过后的现场。
先是那两只滚动到墙角的中性笔。
捡起水笔后,他先是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塑料外壳,发现没有碎裂和破损后,又依次在手心上划了两笔,留下了一粗一细的两道笔直的黑印。
看样子笔尖没有受损,出墨正常。
他一边想着这些琐事,一边将笔尖摁回去,准备塞进两人的笔袋里——东西用完是不会自己回到原位的,文具是这样,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这样。
中性笔的笔墨并不是速干类型,因此黑色的墨痕随着动作自然地在皮肤上晕染开来,诸伏高明用指腹搓了搓,发现它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接着是平摊在椅子上的作业本,根据名字,合好后塞进各自的包里——其实不用看名字也能认得出来,字体纤细又有些连滚带爬的字迹是景光的,歪歪扭扭中又带着大开大合的气势的是零君的。
嗯……
诸伏高明移开视线,决定装作没看见那些错字、语病和错题。
这种事情交给国文老师去烦恼就好了。
最后是两双歪七八扭的鞋,只需要对齐再对准床的边缘放在靠里处——好像少了什么。
本来打算直起身的诸伏高明动作顿了顿,扶着病床两侧的防护栏,探头向床底下望去。
医院的病床下当然不像普通住宅的床铺那样堆放着记录了过去时光的杂物,又覆盖着厚厚的一层落灰,这里素色的瓷砖光滑到可以倒映出人脸。
靠近墙壁的角落里正胡乱堆着一双住院拖鞋。
……完全无法理解KIKI是怎么踢到那么里面的地方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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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太阳逐渐沉下了地平线,在落日下闪着橘红色光、燃烧般的东京都却没有办法安静地隐于黑暗。在寄宿于钢铁之中的生物的需求之下,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渐次亮起了五颜六色的彩灯,将一切映照得如梦似幻。
但随着时间流逝,房间内的光线还是无法避免地黯淡了下来。等诸伏高明再多买一份便当回来后,窗户前和另一张病床上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整齐平整的床铺,以及随风飘荡的浅色窗帘。
无论多么美好的事物都有属于自己的期限,而那场美梦的截止期限比任何体验期都要短暂。
“……KIKI,景光,零君。”他推开门,平静地摁下病房里的灯,任由明亮的灯光驱散那抹虚无的幻影,“该起来吃饭了。”
被骤然亮起的光线刺激到,三个睡梦中的小朋友纷纷抬手捂住眼睛,唯一没手可用的那个只好侧着头,顺着熟悉的气味把自己的脸埋在景光的肩膀处。
诸伏高明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双凤眼此时盈满温和的笑意。
床上一阵兵荒马乱。
“唔、我的手……等等,压到我的头发了,别扯……!”
“呃、等等……Hiro,别、呜……!好痛……”
有人手臂发麻丧失知觉,同时被压着一小撮头发强行起身,狠狠的测试了一下发根的坚韧程度;有人从床上摔了下来,差一点尾椎着地,给医院增添新的收入。
诸伏高明忍着再拍一张的冲动,上前帮忙摆放好了病床上用于用餐的矮桌。
在饭前还有一件事是不能遗忘的——
降谷零用手肘碰了碰黑发男生,有些奇怪地问道:“Hiro,你的药呢?”
诸伏景光被他压的身体一歪:“啊、那个的话,饭前已经不用吃了……”
他一边说着,脸上一边不自觉的带上了一点轻松的笑意:“现在只用睡觉前吃一片就好了。”
那些花花绿绿的药片,自从搬来东京都后就没有停过的加餐,终于在医生的建议下,缩减成了有助于他规避梦魇,一觉安然到天亮的小小一片。
倒是犬井户缔联想到自己最近天天要吃的药后,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不管试多少次,他都没办法像景光那样熟练地吞咽下去。无论是小圆药片还是胶囊,落到他嘴里,最后都只剩下融化粘在舌头上这一个结局。
对比之下,有时候甚至可以表演无水吞服的诸伏景光简直是特技大师。
犬井户缔撇着嘴,不再想那些囫囵服下的药剂的味道,转向抱着双臂站在旁边的兄长:“高明,Hiro的药……?”
他拉长着声调,声音里还带了几分挥之不去的倦意,忍着不倒头睡回去大概就是其意志力的最大体现了。
“是医生的意见。”诸伏高明温和地回答道,“他说景光有所好转的话,建议是停药观察一段时间会更好。”
不过虽然药被停掉了,但被要求去面谈的次数从一周一次锐增到了一周三次。
“唔……”犬井户缔打了个哈欠,出于对专业领域权威者的信任,只是有些好奇地问道,“那景光现在睡前吃的是?”
“C。”诸伏高明瞥了诸伏景光一眼,确认他的注意力还在便当上后才轻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