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草……”
“……难得出来旅行……”
庭院的角落中,刚刚翻墙而入的少年突兀停下脚步,在波稻困惑的眼神中,脸色一会变红一会变黑,漂亮的脸上神情不断闪动,在羞窘和恼火中反复跳跃,拳头攥得越来越紧。
什么都没听见的女孩子谨慎地往旁边缩了缩。
雨势虽然已经渐渐变小,却也还没到彻底停歇的地步,他们两个人为了隐蔽起见,根本没打算打伞,一路从公共下水管道来的这里。可下水管道就算四通八达,遮风避雨,到达目的地后两人也得钻出来老老实实地被雨浇——
幸好房子的边沿外伸,还能让人稍微躲躲。
犬井户缔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却没意识到具体情况,只是以为波稻又在因为雨落到她身上而心烦。他小小地“啧”了一声,权当做自己现在是个聋子,沉默地挪了挪位置,走在波稻的外侧替她挡住那点毛毛雨。
被好好护在里侧的波稻看他一眼,越发想不明白自己跟着的家伙为什么自称为恶。
虽然沉默又倔强,除了那条尾巴外,作为旅伴而言毫无可取之处,但作为相互帮忙的同伴和敏锐的猫猫警官而言,完全是超乎意外的合格——体贴又温驯不说,拜猫猫警官所赐,他们还遇到了非常、非常让人吃惊,她之前从未发现的东西。
也许是因为和猫待在一起太久,已经感染了猫猫病毒,波稻猫猫祟祟地探头,从民宿一楼的窗户外趴着向里偷窥。
感谢比起收拾走廊更讨厌沉闷的南方日鹤,她虽然关上了大部分的拉门,却在自己留守的前台这边留下了足以通风的窗户。从波稻现在的位置看去,刚好可以把走廊另一头的前台尽收眼底。
他们一路尾随而来的、金色长发的访客,正和面色不虞的南方日鹤说着什么,南方龙之介有些尴尬地笑着在旁边打圆场,不合时宜地前来表达自己的礼貌关心的黑发凤眼的少年则安静地待在另一边,和误入的金发小少年一样,眼观鼻鼻观心,尽力压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青岛真味是来送药的。
在前几日的万年青滨捡垃圾大会上,她恰好轮休,自然没有理由错过本地一年一次特有的活动。因此,那天同样在万年青滨的青岛真味,自然也看见了药箱被打湿、药品尽数报废的那一幕。
而在那天从诸伏高明那里得到了南方龙之介特意帮她打听来的传说后,不知如何感谢的青岛真味灵机一动,自觉有了合适的主意——她趁着今天去港口收货补足了医院的药品库存,相当大方地挑拣了一些家庭常用药作谢礼,亲自送上了门。
南方日鹤则一直在拒绝。
一开始,她还能摆出礼貌而生疏的姿态,委婉拒绝青岛真味的好意,但和坚持要送的青岛真味的反复推拒了几番后,她很快便沉下了脸,语气也隐隐带出了几分刺。
南方日鹤,非常、非常讨厌青岛真味。这份讨厌毫无缘由,几乎是初次见面的瞬间就本能地感到了不适,她毫不回头地离开日都岛前往东京都去念高中,除了有些更高的追求外,入职菱形医院的青岛真味搞不好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原因。
这份无理由的厌恶,在离开了近三年、南方日鹤以为自己能保持住起码的平静表面后,猝不及防地战胜了她的理智和礼貌。
波稻小小地咂了咂嘴,像是平常看过电视剧的精彩片段后,本能地拽了拽身旁的人,想和他分享自己的心情:“咱还是第一次看见日鹤这种样子……”
“……?”从刚刚开始一直竖着耳朵在走神的犬井户缔眨了眨眼睛,迟钝地顺着波稻的视线看去,“日鹤在生气?为什么?”
“就是不知道嘛,好奇怪。”波稻眯了眯眼睛,血红色的眼睛里满是南方日鹤越发不耐烦的鲜活表情,她此行的目的——表面目的——反而只占据了边角的一小块,甚至还要被嫌弃多余,“不过咱倒是能理解,咱也不喜欢那个家伙啦……”
“那家伙浑身都是诅咒的气味,有鼻子的人看了都不会喜欢的。”犬井户缔嘀咕一句,无意间把自己身边的人骂了个遍。
起码凡是有鼻子的都没逃过。
“我就闻不到那个。”波稻瞪着磨了磨牙。
“啊……唔……哈哈。”犬井户缔干笑了一下,不熟练地转移了话题,更不熟练地夸奖起波稻来,“但你不是发现了她身上有你的气息吗?波稻也很厉害!”
“……不仅有,而且很浓……好奇怪,太奇怪了!”波稻气呼呼地无视掉他不走心的夸赞,转头看向那个脸色尴尬,似乎因为被少女咄咄逼人地针对而显得受伤的金发女性,视线灼热得如同有实质一般来回在她身上打量,“离得稍远些就一点都感觉不到了,难怪我之前从来没发现过……”
异种们用各自不同的感官来接触、了解世界的差异,大概就体现在这里。
波稻最常用的是类人躯体上的视觉,这份视力受躯体约束,和普通人别无二样。其次,是她这种生物特有的“感官”——用人类也许有的感官来比喻的话,就是直觉。
波稻可以在看见一个人的瞬间,不经过大脑的思考,径直接收到来自本能的提示:这个人是你的同类/不是你的同类/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