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高明几乎是被闷头走在前面的犬井户缔拽着回的房间。
深夜的旅馆自然是落了锁的,通往外面的门上不仅插了门栓,手腕粗的铁索也没有吝啬,牢牢地把控住了唯一通往外界的门——诸伏高明看见时走神地想了一瞬这样是不是不符合安全规章,紧接着又被握着自己手腕的热度拉回了思绪。
好在他们落地时仍然在旅馆内,不用考虑是否需要翻墙。
按理来说无论是怎样的深夜,既然是公共场合就应该留有足以应急的灯光,但也许因为是偏僻的小地方,一路从中庭走到通往二楼的阶梯为止,诸伏高明都没看见除了月色外的另一种光源。
行走在黯淡的夜色下,按理来说,他走得哪怕不至于磕磕绊绊,却也应该难免有些迟疑,但也许是因为牵着自己的人步履过于稳定,诸伏高明行走间也毫无畏惧。他盯着面前晃晃悠悠、随着轻快的步子来回晃动的低马尾,仿佛看见了猫猫那条油光水滑的白色长尾。
在他走神的时候,两颗发着光、平行着飘在空中的圆眼睛拽了拽他的手腕,声音闷闷的:“高明,要上楼梯了。”
“……啊,谢谢,我会注意的。”
似乎转过脸来只是为了说这个,得到应答后犬井户缔便又闭上了嘴,牵着诸伏高明手腕的手因为紧张和奇妙的难为情,偶尔还会细细地打个颤。
是因为刚刚吗……
诸伏高明空出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被小小地咬了一口的下唇,尤其在两个虎牙留下的凹痕上停留了片刻,灰蓝色的凤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嗯,还是那么可爱。
旅馆的木质阶梯,无论怎么小心地踩上去都难免嘎吱作响。倘若是白天,这样的杂音也许不会被在意,但在这样寂静的深夜,人踩上去时的声响无异于某种警报,足以向整个旅馆的人宣告位置。
犬井户缔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诸伏高明。
黑发的少年抚着下唇,似乎是在思索什么,脸上的神色平静而和缓,如果犬井户缔没看走眼,甚至还带了些轻微的笑意,似乎根本没意识到他们将要面临的问题——原本就心烦意乱的犬井户缔却没法忽略他的手停留的位置。
他触电般转回头,原本想说的嘱咐也全然咽回了肚子里,只记得抓紧诸伏高明的手臂,带着一无所觉的少年匆匆向上攀登阶梯。
被波稻评价为无意义表演的技能第一次在正式场合派上用场。
他做贼似地登上二楼,旋即遇见了在这样的深夜,同样没能安稳睡下的旅客。
和犬井户缔有着同样眉眼的少年懒散地靠在房门旁。似乎是等待了有些时间了,他眼神放空,只是无意识地拨弄着尾指上的什么东西,将它一圈圈地缠在指尖,又一圈圈地解开。
那双琥珀色的眼珠平静地倒映出两位来者——夜深人静,他自然听见了楼下传来的动静,因此多余的表情早早便被收拾好,只留下微笑着的可爱假面。
“……你在这里做什么?”犬井户缔看了一眼他身后的房间,压低声音率先发问,语气里的心虚几乎要溢出来了。
“欢迎回来——”和他同名同姓的双生子无视了自己的半身,自然地看向犬井户缔身后的诸伏高明,眯着眼睛笑起来,声音轻快,丝毫看不出来他的心情比面前的犬井户缔还崩溃,“高明,解决了吗?”
两个人的视线交汇了一瞬间。
琥珀色的猫眼里满是某种居高临下的打量,而金色的兽眸却躲躲闪闪——
犬井户缔把那只手藏在背后,似乎突然对墙上的纸纹起了兴趣。
二楼的走廊上缺乏窗户,唯一的那扇还在另一段的走廊,视线所及的地方昏昏沉沉,水般的月色没能渗透进这里,诸伏高明自然几乎什么都没看见。
好在声音足够彰显来者的身份。
就像学校那些难以分辨的双胞胎一样,在不知道有两人的情况下,分辨眼前的那个人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是件很困难、没有头绪的事,但一旦两个人同时出现,彼此间的差异便显露在台面上无从掩藏了。
留守在旅馆的犬井户缔,说话时语气会更轻而拘谨,尾音也含糊而柔软;领着他从外面回来的犬井户缔,比起前者的逆来顺受,更显得生机勃勃,语气也更活泼些。
但他们并不是双生子。
互为半身的两人,一人代表的是善,一人代表的是恶。
“久等了。当然,不用担心。”诸伏高明看了一眼自己此行的目的和成果——也就是被他从外面拎回来的犬井户缔,温和地跟着他压低声音,几乎是在用气音说话,“你们现在可以变回去吗?”
“……不要。”犬井户缔松开他的手,臭着脸离另外一个自己更远了些。
连夜染了半头白发的少年眨眨眼,摘去美瞳后的琥珀色眼眸里微光勾勒出的白虎在夜里格外生动,几乎要从困住它的琥珀囚笼里挣脱而出。
他瞄了一眼半身的尾指。
黑暗对他和诸伏高明来说是公平的,因此他看见的全然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但犬井户缔却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件事,飞快转了个身,像螃蟹一样横着从他旁边走过——这足够说明一些事情了。
弯着那双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