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裂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过去的普伊芙美冷笑连连,已经在心里给所谓的“母亲大人”安排好了无数种死法,而此时此刻的青岛真味,却是真心实意地这么想着并说了出口。
这座岛上生活的全是怪物,她似乎不过是其中平凡的一个——
但普伊芙美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不是因为背负着那些因杀戮而带来的诅咒,普伊芙美其本人的人生便是跌宕起伏的夜世界传奇。她跌跌撞撞地闯入地下世界,依靠着心细与果决,从负债累累干到悬赏金便足以还清几次债务,接着在各路组织的交锋中找到足够强大的下家,又靠着硬实力在组织中脱颖而出,成为长野地区的干部。
——而那个时候她才二十岁出头,是组织日本地区里最年轻的狙击手。
无论是好是坏,普伊芙美都拥有着比这里任何人都狠的决心和坚韧的人性。
无视掉灵魂里面目狰狞的自我,她压抑着心里的愤恨,满怀孺慕地开口问道:“母亲大人需要我做什么呢?”
波稻咬了咬指甲。
她小小地深呼吸了一下,像是要说服自己一样,喃喃自语着详细地罗列出了自己的部署,似乎在和谁做最后确认:“港口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今早就是最后一趟渡轮,接下来是持续一天一夜的暴风雨……直到送海仪式开始,不会有任何人能上岸。”
也不会有任何人能够离开——不过,留下来的人本身也不需要、没有理由离开。
但只做这些还远远不够。
那个人离开这里的手段她很清楚,超音速飞行、变幻、强攻……想要强硬地将他留在这里,封锁交通工具是毫无意义的事,必须能够正面战胜他才行,而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幸好还有盘外招。
波稻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皮,指尖微微用力,清晰无比地感受到了指腹下那颗蓝色的眼球。
“对不起啊,日鹤。”她小声说,“让你做了个噩梦。”
何其虚伪的……怪物啊。
普伊芙美冷眼旁观着,情不自禁地冷笑了一声。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觉得组织的那些研究也是有意义的。
这也是当然的吧,虽然普伊芙美是世俗意义上的恶人,但她又不是天生的反社会,对世界的认知不存在偏差——她当然知道组织都在经手着什么生意,靠着什么来维持运转。
和消耗品般的低层成员不同,成为代号成员的那一天,代号成员获得的不仅仅是高昂的报酬与产业,还有一颗价值昂贵到以代号成员的收入丢了都要肉疼的子弹。
以往被蒙上了的有关世界真面目的面纱在这一刻悄然揭开,展露自己有关秘密收藏的冰山一角。
所谓的代号成员,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产业,开始经手更深一层的资金运作,但对组织而言,最重要的是他们通过了所有明里暗里的考核,可以开始为组织进行真正的工作。
对异种的狩猎就是他们最重要、最强制也是最稀少的工作——发布给代号成员的一百个个任务里,只有一个可能会是这方面相关,而十次出动,九次又是捕风捉影,最后一次也只能逮住些残留的痕迹。
——也正是因为如此稀少,在桑赛尔死去的那天,对着异种开出致命的一枪的普伊芙美跨过资历和后台,破格收到晋级考核,得到了自己崭新的名字。
“……母亲大人?”久等不到她对自己的安排,青岛真味局促地动了动,小声地唤了她一声。
和做了个噩梦后悍然行动的南方日鹤一样,普伊芙美也是为了让犬井户缔心甘情愿留在日都岛上而抛出的饵。
只不过有人如里雾中,而有人心甘情愿。
“过一会……犬井来的时候,你要留在这里吗?”波稻恍然回过神。
青岛真味有些不明白她的用意,一时间更不清楚选择哪个才能更好地得到波稻的青睐。
趁着本能陷入无序的思考,普伊芙美沉下心来,满怀着恶意轻声开口:“请让我提前去和他见一面,好让他知道您的好意吧。”
“啊、嗯……?随便你吧。”波稻歪了歪头,虽然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却也没在意,只是随意地应下,“那,拜托你啦。”
“不胜惶恐。”
青岛真味深深地垂下头表示恭敬。
即使什么都没能解决,和他们稍微聊了一会后,白发的女孩子站起身来的姿态看上去也似乎轻快了不少。她站在原地,张开双手,自然地等着雁切真砂人熟稔地上前来帮她理好和服起皱的衣角。
她小声祈祷起来:“……希望这次能一切顺利吧。”
她惴惴不安,担心还会再平生波折,而深信着她的眷属们却不觉得有第二种可能。
神社的和室内,男性的声音和女性的声音整齐地重叠在一起,清晰而低沉的二重奏响起:“当然,您必会得偿所愿。”
只要能达成您的愿望,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可供您尽情驱使、挥霍。
——可普伊芙美却不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