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轻轻叹息。 “我今晚不想做不好的梦。”宫纪的声音闷在衣服布料里,“可以说一些不那么灰暗的事情吗?” “对不起。”乔安娜动了动膝盖,更加贴近宫纪,如母亲般摸了摸她的头发。 “想谈论那位让你很喜欢的波本先生吗?” 宫纪闻言,直接将脸完全埋进臂弯,变成一只闷头的蘑菇,身体力行地拒绝这个话题。 “我听说,通过虚拟屏幕看到波本的一瞬间,你的瞳孔明显扩散,电脑波频率显著增强。”乔安娜凑过去不依不饶地问:“那个时候,波本对你来说还是个陌生人吧。” “就是因为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宫纪恼羞成怒地坐直了身体,“现在,以及未来,我绝对不会再喜欢他。” “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乔安娜顺势捧着宫纪的脸,温柔地看着那双灰色眼睛,“恢复记忆后会不会变一个样子?” “我没有闹脾气。”宫纪挣脱她,坚持那套说辞:“知道了那些事情后,我怎么可能再喜欢他?” “真的有可能哦。” 乔安娜说:“作为一个生物学家,我要告诉你——人类的灵魂永远也无法掌控肉|体,身体会袭击、背叛你的感情和思想。爱是最可怕的,它让大脑兴奋地分泌多巴胺和5-羟色氨酸,让身体里的伏隔核和腹侧苍白球疯狂运动,这些症状让爱人忍受不了分离和独处。靠近爱人的那一瞬间,你的大脑剧烈活动,你的身体会迅速做出反应,你会血流加速,心跳膨胀,呼吸加快,无法控制身体吸引力及其伴随物带来的兴奋——这个过程不亚于吸|毒和死亡。” “身体反应不会骗你,一个人倘若暴烈地爱你,你一定能从他每一次呼吸中听出,从他每一块肌肉中看出。” 乔安娜调笑宫纪,“我敢保证,下一次你遇到他,你的身体还是会释放出喜欢想信号。” 宫纪那双清亮的灰色眼珠重新转了过来,她若有所思,“乔安娜有心里深爱的人吗?” “当然。”乔安娜微笑。 “更广义的爱具有及其明显的情感、行为和神经学特征,自我遇了我深爱的人,我就变成了一个过度白日梦患者。” 她仰头环视发灰的天花板,又低头凝视桌前跳动的火焰,蓝色眼球里浮动浓稠星海:“这里没有太阳,我反倒觉得世界变得明亮。我忽略现下,开始做一些毫无意义的假想——我设想她的未来,将从未出现在她身边的男孩当做假想敌。” 说着说着,乔安娜的蓝色眼睛黯淡下来,里面的星群逐次熄灭。 而松枝用一双悲伤的眼睛凝望她。 宫纪正低着头,没有看到乔安娜和松枝的容色。她听着乔安娜的话,心脏饱胀如盛满雨水的伞。 估计是出现了焦虑障碍。宫纪这样想了想,拿犯病作借口,顶撞乔安娜:“可是,爱人也会相互背叛呀?爱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她就差没有直接说:指的就是波本和实验室里的那些流言。 甚至于——未来乔安娜和松枝对她的背叛。 “那些互相背叛的人应该把爱刻在骨头上面,让灵魂的耸动和身体的本能融为一体。” 乔安娜如同在看玩笑,又像是没有。她神色如常,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小纪,爱最恐怖,也最圣洁。” “可是,怎么把爱刻在骨头上面呢?” 宫纪也开玩笑:“我要爱一个人,我想要爱人永不背叛,那么我要把他的骨头抽出来,在上面镌刻爱意,雕琢感情。这样的话,他不就死了吗?只留给我一具漂亮的骨头。” “是啊,她已经死了,你爱的人已经死了。”乔安娜的声音忽而像从钢铁深处冒出来的吐息。 “由我一手缔造的灾难重新唤起了我对将死之人的爱,我要用尽所有力气赎罪,我不再背叛她。” 他们在监视器的注视下说完这一番似是而非的话。乔安娜和松枝不能为宫纪提供任何有价值的情报,他们也就随随便便聊天,这些天马行空的话题里或是包含一些对宫纪有用的信息,或是触及到两人的神魂骨肉。 离24点还剩十几分钟,乔安娜邀请宫纪跳舞。 宫纪把乔安娜拥在怀里,在实验室跳一首无声的曲子。她看到乔安娜闭着眼睛,灵魂在她身体里下沉,而宛如婴儿的睫毛在薄薄的眼睑长方颤动。 仿佛一首大乐在乔安娜脑海中奏响,她的嘴唇轻轻翕动,扬起手臂时宛如天鹅在撕扯翅膀。 松枝雅也悄声退走。在轻俏舞步中,宫纪拥着乔安娜旋身半隐入黑暗。 乔安娜在黑白交接处展臂,她的金发在飞舞,她的骨头在发光。 这一时刻,宫纪终于察觉出了乔安娜和其余研究人员的不同之处。在这个科学家的乌托邦里,每个人都像得了狂症,而乔安娜的癫狂来自她生命中的哪个部分,宫纪暂时还不知道。 分针同时针重合,宫纪和乔安娜分开彼此,同对方屈膝行礼。 “你是不是想问松枝为什么捡起一个从别人口中剩下来的罐头铁盒?” 乔安娜善解人意,温柔敏锐。离开前,她叫住宫纪,回答了宫纪之前未能问出口的那个问题: “松枝捡起这个罐头,和我留在第一实验室的理由是一样的。” - 在见到波本前,宫纪又做了梦。 她梦见自己成为了绞刑架旁的那具尸体,被狂热的科学家们切开了头颅。那一刻,乔安娜的声音忽而响起,宫纪总是刻意忽视的问题重新浮出了水面。 在梦里,她终于明白地认知到:乔安娜是Gaea计划的狂热支持者,而松枝必然选择追寻乔安娜的脚步。 她是那个绞刑架旁边的头颅,她身边所有的恨意善意都来自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