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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姥娘:“都死了呗,哎,我也八十七了,也到时候啦。”
陆老爹:“不会的,你老身体硬朗儿着呢。”
方姥娘就往陆老爹跟前凑了凑,小声问:“小女婿,你身体好呀?”
她有些耳背,自己以为压低声音,其实大家都听得清楚。
陆老爹说好。
方姥娘又问:“花儿也好啊,整天干活儿受累,那胳膊腿儿的疼不疼啊?现在孩子都大了能干活儿了,你让她悠着点,别还当年轻那么狠干。年轻时候不觉得,等年纪大了呀这腰腿儿的,不行,疼呢。”
陆老爹答应了。
方姥娘又问:“花儿那……”她指了指自己眼睛,“还疼不?”
陆老爹瞅着老太太这样,他是厚道人轻易不记恨人,哪怕自己被人辜负过伤害过也不记仇,可对方荻花的眼睛他一直耿耿于怀。
当年如果及时去看大夫,可能她就不用受这几十年的罪。
从七岁到五十五岁,生生熬了那么多年呢。
还有明明是她二哥给戳的,可他们却好像失忆一样说是她小时候不知道怎么淘气自己扎的呢。
不过面对一个快九十的老太太,一个满心懊悔想在自己死前跟闺女赔礼道歉的老太太,他又能说什么?
陆老爹也没话说。
吃饭的时候方姥娘瞅着陆老爹和方荻花坐在桌子一头,她就去坐在拐角挨着闺女的位置,讨好地朝方荻花笑。
方荻花只当没看见。
方大姨一个劲儿地问:“小妹呀,绍棠和他媳妇儿啥时候回来啊?”
方荻花:“咋,你有宝贝要给他俩还是吃完饭你就走啊?”
方大姨:“咱娘这不是想孩子嘛。”
方姥娘瞪了大闺女一眼,“吃完饭天也不黑,你着急就领着梨花儿先回去吧。”
方大姨:“……娘。”
方姥娘端起自己那碗疙瘩汤来,她眼睛有点白内障,看得不是那么清楚,只觉得金黄色的苞米粥里咋还有白花花的呢?
这是苞米面黏粥里放了细面疙瘩?
她尝了一口,果然是细面疙瘩,她又探头偷摸瞅瞅方荻花的碗,再瞅瞅旁边大闺女的碗,别人都是黄灿灿的好像没有白乎乎的。
方大姨:“小妹啊
,大过年的你们就喝稀饭啊?”
方荻花:“你要乐意吃大饼子和粗粮煎饼,我给你拿。”
陆安:“姨姥儿,过年我们都吃顶了,现在喜欢喝点稀的,好消化。”
方大姨虽然有点不高兴小妹拿粗粮稀饭招待自己,可想到冬天早春大家不干体力活儿,为了节省粮食都吃两顿稀饭,也就不认真计较。
这不还有鸡蛋炖酱嘛。
正吃着呢,方姥娘突然端着自己的碗扭身给方荻花碗里倒,“花儿,我吃不了这么多,给你些。”
方荻花下意识就把碗一躲,“我不要……”
方姥娘碗里滚烫的稀饭疙瘩就倒在桌上,一少半儿正好倒在方荻花端碗的那只左手上。
刚出锅的稀饭,里面还有面疙瘩,虽然已经过了一会儿却也温度极高,烫得方荻花当场闷哼一声。
陆老爹动作快,立刻放下碗筷夺下方荻花手里的碗放在桌上,拉着她去水缸那边舀水给她冲洗被烫的手背和手腕。
满桌吃饭的人都吓一跳,这太突然了。
谁曾想老太太吃着饭突然起身给闺女倒呢?
不少老人都有这习惯,吃点好饭或者饭不够吃的时候就喜欢把自己的分给孩子吃,如果方荻花不躲倒是也没事儿。
若是别人给方荻花倒,她也不会躲,方姥娘给她她就下意识躲闪。
方大姨赶紧起身看,又回头对方老太道:“娘啊,你干啥啊,现在又不是吃不饱饭的时候了。”
方姥娘已经急得团团转,嚷嚷着让找酱油、白糖、腊月脂啥的,“快给花儿抹上,抹上就好了。”
一边说她又抹泪儿,“都怪我,都怪我。”
她一边说一边打自己的手。
陆平赶紧上前搀扶着她,“太姥儿,没事儿的,我爷有烫伤膏,处理及时不会留疤的。”
方姥娘好像被什么戳了痛脚一样,“哎呀,可不能留疤啊,都怪我呀。可就算不留疤那不也疼嘛?烫着有多疼我可晓得呢,当年你们奶老糊涂了,拉屎往墙上抹,往被子上抹,我放下熬好的粥去抓她,她回手就把那碗粥扣我身上,当时疼得我呀,真是钻心的疼啊。”
她一边哭一边道:“花儿,娘对不起你呀,烫着你啦,你疼不疼啊,娘给你吹吹。”
方大姨赶紧扶着她送上炕,“娘,你就别裹乱了,消停坐着,我给你重新端饭吃。”
刚才撒在桌上的面疙瘩已经被她麻利地收起来,那都是细面可不能浪费。
那边陆老爹帮方荻花处理及时,冷水一顿冲洗,又厚厚地涂抹上他自己制作的烫伤膏,再用干净的纱布简单包一层,免得把药膏蹭掉。
烫伤夏天怕捂着,冬天怕冻着,陆老爹让她也上炕,别在堂屋了免得吹着冷风。
方荻花不肯上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