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血液科病区往外冲的那一瞬间,沈辰星仿佛全身都燃烧着大火,使他昏头涨脑,辨不清方向,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快离开这里,离所有人都远远的,再也不要让任何人看见他! 冲出去的时候好像是不小心撞到人了?好像那个人不仅摔倒了,摔得还挺严重的。 可是沈辰星什么也管不了,他只想大喊大叫,因为堵在心里的、像石块一样坚硬的怒气发泄不出来,就快要憋死他了,他除了往前跑就不知该怎么做了...... 从防火楼梯跑到一楼,因为正值午休时间,楼下大厅里没什么人,身后也没有人追来,沈辰星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扒着楼梯扶栏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忽然就觉得伤腿上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逼得他眼泪掉了下来。 既然没人在旁边看着,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用手捂着脸,“呜呜”哭出了声。 “外星使者戈伦,我的好朋友,住在白色阿尔法星上的、从来不懂得忧愁的年轻人,怎么会是一个又瘦又矮,皮肤皱得乱七八糟的老头子啊?和我做朋友的人,就他呀?说好的显示屏眼睛呢?说好的用数字0和1形成思维语言,将内心的想法体现在显示屏上的呢?一个干巴小老头儿,怎么可能拥有那些神奇的功能?他当然不能,因为,因为他不是外星人,他是个大骗子,就和爸爸妈妈一样!” 哭了半天,沈辰星觉得稍微好了一些,硬是没忍住,就从沙滩裤的口袋里掏手机出来看。 戈伦写给他的邮件,一封一封的他都快能背出来了,可还是要点开邮件来读。 【阿尔法星,是一颗纯净到几乎无暇的白色星球。我们的科学技术相当发达,星球上到处可见闪光的电子仪器,仪器屏幕上闪现各种高深莫测的计算数据。我不是穿着长长的白色工作服的科学家,也不是科学家身边,那些穿粉红色工作裙的助手,所以我看不太懂,就只知道呀,正是那些深奥的科学发明让我们能够快乐地活着】 防火门外,正好有一名穿着粉红色工作裙的护士从大厅经过,沈辰星一抬头就看见了她。 “穿粉红色工作裙的助手?是医院里的护士?还有穿白色工作服的科学家,戈伦指的不过就是医生吧?闪光的电子仪器......” 沈辰星不久前才住过院,刚才又从一间间病房门前经过,能清楚记得围绕在病床边的,帮助病人治疗所安置的仪器。 至于“无暇的白色星球”~ 沈辰星哭完之后又想大笑,小孩子可真好骗啊~居然给人家换个说法,就能把讨厌的病房当成是可爱的异星球! 坐了这么长时间,沈辰星的脚踝没那么疼了,又可以一瘸一拐地走路了。 可是接下来,又该去哪儿呢?沈辰星走出4号住院楼,穿过门诊区,就离开医院,站在了人流如织的大街上。 早就过了饭点,难得有一回,沈辰星在该吃正餐的时候还饿着肚子。 但是理论上说应该觉得饿,实际上他却感觉肚子饱饱的,甚至有点发胀,让他恶心想吐。 “我这是生病了吗?怎么一点力气也没有呀?算了,陈家巷旁边的拉面馆不去了,我还是回家吧。” 沈辰星决定先回家再说,可一想到要走进那套一直以来给他当成是避风港,只要拿钥匙打开门就会觉得很安全的房子,内心就产生了巨大的抗拒感。 讨厌那个家的想法,如浸了水的海绵般迅速膨胀,再度使他喘不过气,他必须使出仿佛能移走一座山的力气,才能压制对回家的厌恶,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挪。 走出一两百米远,沈辰星又累得走不动了,他只好有气无力地站在路边挥手,一辆黄色的士“嘎吱”一声停在了面前。 “小朋友,要去哪儿呀?”司机叔叔可真好人,见小胖子垂头丧气地站在路边,就跟不小心丢掉了书包似的,一上车就关心地问他。 “小朋友?为什么他还要叫我是小朋友?”对于这类叫法,沈辰星越来越感到不习惯,似乎他早就成年了,可旁人还莫名其妙地要把他当成孩子看待。 不能再做孩子了,因为,小孩是会给大人骗的! 沈辰星报出住址,任由出租车载着他往前跑,靠在车门边发着呆。 很快司机就把他送到地点,沈辰星要下车了。 司机叔叔按计费金额收了他的钱,点一点数,竟然跟变戏法似的变出一枚一元硬币摊在手心,送到他面前说:“往空中抛,正面是今天要快乐,反面是明天要快乐,说说你希望等硬币落地时哪一面朝上?” 沈辰星望着司机发呆,他知道这个叔叔是想逗他开心,换做平时,他准定能咯咯咯地笑出来。 然而今天,他何止笑不出来,还倍感嫌弃这种无聊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