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苏宅大院满是人。 随了那么多的份子够一家人吃半个月了,于是拖家带口还唤上了家里的狗来吃席。 特意没吃早饭,饿了一个上午,过会子要敞开了吃,全家人和狗争取吃回本。 苏宅设了十席,每席坐五个人,计划每家来一个人就是了。 眼下,只有一小部分人坐着,更多人站着。坐着的人不敢轻易上茅房,怕失去了座位再也坐不了,要喊家里人来占着座位才夹着腿去茅房。 座位上全是男人,他们大声谈笑、划拳、喝酒。 看着像醉了,实则发给每桌的酒就那么一小壶,每个人舔舔嘴巴就没了,他们只是高兴、激动。 苏宅是小虫村的大地主,大地主家从来都是吃香喝辣。不信?那就瞧瞧肥头大耳的苏老二、圆滚滚的三个哥儿,都很富态。 至于老二媳妇,她天生长不胖,吃再多好东西也苗条。 尽管这里的酒没有意料中的好,但他们仍然对中午的席充满期待。 没坐上位置的男人蹲在墙根下,听上了年纪的老人讲苏老太爷的席有多丰盛,听得众人“嗤嗤”吸口水。 他们来得晚,没抢到座位,只能等 无论如何,他们只希望抢在前面吃的人嘴下留情,给他们多剩点。 妇女们围坐在一起唠家常,双手一直忙碌着,或缝补衣裳,或搓麻绳、编草鞋。 妇女堆里也有上了年纪的老妇,还记得年轻时在苏宅帮佣的事,眉飞色舞地说起苏老太爷还在时宅子有多好看、多气派,佣人有多少多少,每天吃的什么山珍海味. 讲话的老妇焕发年轻时的风采,妇女们听得一阵艳羡。 她们所能想象的最富贵的人就是苏老太爷了,都想去这样的富贵人家家里做佣人、婢女。工钱多就不必说了,还能跟着沾光,吃好的用好的。 不像现在,哪怕吃席都要等着男人们吃完了才能上席。 男娃子在院中追追打打,逗鸡摸狗。 他们都知道今天要吃一顿异常丰盛的饭,和小伙伴打架,不管是打的人还是被打的人快乐的泪水都从嘴里流出来。 女娃娃没有男娃子那么疯,三三两两几个小闺蜜坐在一起,采野草、野编项链和环打扮自己,幸福地手舞足蹈,美滋滋地迎接即将到来的美味。 他们太穷了,一年到头吃不上什么好的,好不容易能吃顿好的,自然期待万分。 人很多、很吵。 萧千袭靠着墙,闭眼假寐。 他实在不想和哑巴老太太聊哑巴天了。 苏岁岁也装睡,没想到真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一空,他睁眼一瞧,是沈大娘抱走了苏岁岁。 沈大娘阴沉着脸,看起来很不高兴,低低骂了一声“真抠啊!” 萧千袭打了个哈欠,恍眼看到之前那个老头子回来了,扶哑巴老太太要走。 见他醒了,沈碧玉打发他去找找姩姩和姣姣,“走,回去我给你们杀兔子吃。” 不吃席啦? 萧千袭穿梭在人群中,时不时听到人轻叹抱怨还不开席,小孩子们饿得瘫在大人怀中。 三个圆圆胖胖的孩子一人握着一截小臂长的腊排骨啃,在大人小孩儿的注视下,他们啃得又张扬又缓慢。 甚至撕下肉来打狗,看狗抢得打架,拍手叫好。 大人们死命拉住自己孩子,才不至于和狗抢吃的。 他们打心眼里讨厌这三个娃,不仅仅因为他们是大地主的孩子,还因为他们故意勾起大人小孩的馋虫,更因为当着一群一年只能吃一回肉的人拿肉打狗。 他们不自觉想起去年他们的稻谷淋了雨,苏老大媳妇挨家挨户送猪肉。 都姓苏,怎么差距那么大呢。 他们安慰着馋红了眼的孩子,说过会子开席了什么好吃的都有,孩子们才冷静下来。 萧千袭也讨厌这三个娃,他不记得这三个娃的脸,但深刻地记得他们的笑声。 他最后一回离开,走了很久,竟然绕回了村里,刚好屎意来袭,于是去茅房蹲着。 茅房没有顶,一块大石头噗通砸了进来,刚好砸进坑里,尿汁溅了他一身,接着他就掉了下去。 板子上传来脚步声和笑声。 他不会忘记那幸灾乐祸的笑声。 萧千袭怒火中烧,拨开挡在面前的人和孩子,大步进去。 走到一半被扯住了胳膊,“王八仙,回家了。” 沈碧玉先找到了两个女儿,又让两个女儿去找萧千袭。 “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