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望伊莱一次的克拉伦斯要面对着空荡荡的卧室无语凝噎。
伊莱突然有点心虚,他其实是故意不告诉克拉伦斯的。
克拉伦斯看似一心扑在龙脊山谷的冶炼厂和洛浦庄园的工坊,但是伊莱毫不怀疑,他昨天告诉克拉伦斯自己要前往弗瑞兹临时监狱,第二天早上就能看见顶着两个黑眼圈的克拉伦斯跳下洛浦庄园的马车,站在城堡的门口轻描淡写地告诉他:“我昨晚收拾好了我的事情,你什么时候去弗瑞兹临时监狱,我们一起。”
克拉伦斯很少阻止伊莱,只是会要求参与,然而伊莱不可能让克拉伦斯真正参与进来。
可能双标就写在了人类的基因链中吧,他要是知道克拉伦斯要做危险的事也会毫不犹豫地跟上去,现在自己要做其实危险性并没有那么高的事情了,又不愿意克拉伦斯跟过来。
伊莱轻轻地叹了口气,食指交错,用抽绳打了个漂亮的结。他撑着桌面站起身,礼貌地对着克拉伦斯道别。
“我先走了。”
艾萨克嗯了一声,伊莱迈步走向紧闭的厚重木门,他扶上了把手,正准备拉开,后面就传来一句:“你还好吗?”
伊莱一怔,保持着这个姿势回头看着艾萨克。现在正是夕阳颜色最浓的时候,颓靡的暖色光线透过明亮玻璃窗照进这间屋子里,艾萨克沐浴在夕阳之中,看向伊莱的眼睛似乎也多了些不那么沉郁的东西。伊莱不合时宜地想到自己四岁半的时候第一次来到弗瑞兹地下岩洞,破壳没多久的瑞兹带着他冲破岩层而出,他们飞跃到了云层之上,他视线倒转,坠入被镀上一层金边的绿海。
他一直不说话,艾萨克拧起眉,还是抬起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提醒他。
伊莱弯起唇角。
“没事了。”
他没说谎,自从离开弗瑞兹地下岩洞他大脑中的疼痛就在持续减少,直到现在已经只剩下一点轻微的闷痛。
艾萨克默不作声地扫了伊莱两眼,又嗯了一声。
伊莱想,艾萨克其实也不像表面上那样对一切都保持有棱角的冷漠,如果暗夜森林没有遭遇那场巨变、如果他们没有一开始就争锋相对,他们应该能做个纯粹的同盟。
不过哪里又有那么多如果。
伊莱拉开房门,然后站在了原地。
正准备把软皮护腕取下来的艾萨克动作一顿,他看着伊莱的背影,略带疑惑道:“怎么了?”
伊莱回过头,石屋外部的光线给他镀上一层明亮的暖色轮廓,脸到不怎么看得分明。然而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艾萨克依旧感受到了伊莱满身满心的一言难尽。
“我觉得我不需要走了。”
不许需要走了?
艾萨克的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大大的问号,还不等他问出来,伊莱就侧过身让出了门口。
这下艾萨克也开始一言难尽了。
虽然设计石屋的外来者并不是弗朗西斯人,但毕竟是供给弗朗西斯的士兵住的,那名外来者还是入乡随俗地做了点改动——比如弗朗西斯的建筑喜欢把门开得很大,这堆石屋的门就比弗朗西斯所习惯的那一种开得更大了一点。
伊莱今天披了宽大的斗篷,加之光线的影响,艾萨克一开始并没有看出门那边有什么不对劲,但伊莱一让开,一切都一览无余。
刚刚在弗瑞兹地下岩洞内部上演了默契配合的银甲卫兵和黑甲卫兵就在门口,他们都取下了面罩,要说好生生地站着就算了,还能说是恰巧碰到一起,但门口的景象显然和偶遇沾不上边。
银甲卫兵的腿蹬在加上盔甲好大一坨的黑甲卫兵身上,黑甲卫兵的手也毫不示弱地压着银甲卫兵的肩膀,他们在夕阳之下保持着这样一种高难度的姿势,谁看了都要竖起大拇指。
为了保证艾萨克能够看清楚,伊莱就着侧身站的姿态探出头观察他们仿佛失去了一切梦想的眼睛,然后有点坏心眼地问:“你们在做什么?”
银甲卫兵默默收回了腿、黑甲卫兵默默收回了手,他们笔直地站在门口,然后黑甲卫兵木着一张看上去就很凶的脸回道:
“只是在交流感情,小少爷。”
银甲卫兵的视线在伊莱没来得及挡好的眼睛和调皮地逃出兜帽遮掩的发丝上顿了一下,弗朗西斯本该卧床昏迷的小少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已经不重要了,此刻他咽了咽口水,木着一张看上就很温柔的脸应承道:
“他说得对,小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