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行进地极为顺利,在此起彼伏的鼾声里,娇俏小娘子悄无声息地刨坑。
叮——撞到了硬质物件。
叶扶琉心里一喜,手里用巧劲,铁铲头一铲子把坑底硬物撬上来,拨开泥土,借着月色打量——
深埋地下的旧砖,隐约现出精美浮雕,岂不正是她要寻的汉砖!
锋利小铲在探坑左右轻敲,两边连绵不绝,都是撞到硬物的叮——叮——声响。
叶扶琉神清气爽,拿帕子把新挖出来的大宝贝包好,正打算一鼓作气,今晚弄出去三五十块……
门里传来几声低低的咳嗽,屋主人起身点亮油灯。
暖黄色的灯光映上纸窗,映亮屋外的一圈地,映出地上明晃晃一个深坑……和旁边一堆新挖出来的土。
小铁铲挥动如飞梭,刷刷刷把土填回坑里,再悄无声息地四处拍拍,把坑洞拍平整,小铁铲缩回灌木丛阴影里。
门吱呀打开。
魏桓披衣起身,手掩着嘴,强忍着剧烈咳嗽跨出门外,迎面看见魏大在廊下睡得四仰八叉。
庭院远处的灌木丛里,近处的台阶边,处处都是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的脑袋。
魏桓:“……”
这趟归乡祭扫祖坟毕竟不是军务,千里奔波得急,路上累着了众人,说起来,都是因为魏家私务。魏桓未叫醒各人,自己去灶上寻热水,把冷茶换了热茶。
咳嗽声断续压抑,半夜入腹的热茶也并未让咳嗽好转几分。
去年春夏御驾亲征,他一路盯着官家外甥,杀了一批撺掇御驾半途回返的内侍禁卫,督战的同时,把御驾按在北边战场两个月。后来得胜回返京城,入秋
后开始发作病势。
起先症状轻微,他未怎么在意,只当是北边征战那段日子累着了。但病症起起伏伏,今年开春后竟又开始发作,时常半夜发热,满头满身的虚汗,咳嗽起来几乎咳出了五脏六腑。
他表面上未显露什么。
正逢二十出头、筋骨健旺的盛年,平日倒还压制得住,御医也含糊说不出什么子丑丁卯,开的俱都是补气血的温养方子。但他自己却知道身上情况不好,绝不是温养方子能够养得住的。
恰逢开春时,连续几夜梦里都梦到了许久不见的祖母。
祖母还是当年手持龙头拐杖的老夫人模样,在梦中叮嘱他回江南看一看。
他便来了。
人已回来江南,抬头便可看到头顶久违的一轮江南春月,入耳是久违的吴侬软语。就连草木葱茏的庭院也显得格外精巧,和北方截然不同……
截然不同的深坑。
魏桓不留神间,一脚踩进坑里。
仓促填平的土坑,填进去的浮土都是松的,只来得及拿铲子压了压,虽然表面看起来和周围并无不同,但经不住脚踩哪。
一脚陷进浮土里,人就要往前摔倒。魏桓本能地晃了下,稳住身形。但下一刻,翻涌的气血上涌,脑子里一阵晕眩,京城里压制多日、未得妥善治疗的病症,在多日奔波赶路的疲惫引发下,猝不及防地发作了。
叶扶琉蹲在灌木丛里,眼睁睁瞧着面前肩宽腿长的清俊郎君在月色下沉思漫步,一脚踩进自己挖的坑里,陷进去半尺,人晃了晃,静悄悄地倒了下去。
叶扶琉:……?
猜得出开头,没猜到结尾。这是她没想到的走向。哪有二十来岁的年轻郎君踩个坑就晕了的道理!
莫非有诈?引蛇出洞?
乌溜溜的眼睛里生出几分警惕。叶扶琉动也不动地蹲在原处,硬生生等了半刻钟。摔落地面的茶盏咕噜噜滚了几圈,温茶水在地面流淌,倒在面前的郎君身影也一动不动。
松石色袍袖里伸出一只手。筋骨分明,手指和掌心都有薄茧,看起来像武人的手。平心而论,京城来的魏郎君人长得其实很不错,眉清目朗,手也好看。
听祁世子的口气,这位魏郎君还是京城里极有势力的外戚,天子的母家舅舅,怎么看着像年纪轻轻得了大病的样子?
叶扶琉试探地拿小铁铲的木把手敲了敲手背。毫无反应。
头顶月色映上年轻的魏郎君的面容。人陷入昏迷,这么短短功夫,唇色便发了白。
叶扶琉拨开灌木丛打量。
她入宅子只求财,不害命。
把人搀扶起来,扶去房间里,再叫来郎中……这些可不是她这偷儿该沾手的事,是周围睡过去的魏家亲卫要做的事。
至于她该做的事——魏郎君刚才摔倒时,身体把她挖的探坑盖住了。她得赶紧把坑土夯实,做到毫无破绽,再把魏家亲卫们叫醒,把魏郎君这条命及时救回来。
拿定主意,叶扶琉
举着小铁铲就出去了。站在陷入昏迷的郎君身边,铁铲子轻轻地拨了下两条大长腿,利索地把人扒拉到旁边去,露出身下压着的探坑。
小铁铲闪电般飞舞,在月色下晃出虚影,仔细压平夯实,和周围比对土壤颜色,再蹲在坑边,往缝隙里种上一点草茎,遮掩住坑洞痕迹。
叶扶琉满意地拍拍手,大功告成。只要不趴在地上扒拉草茎,只凭肉眼再也看不出这里曾经有个坑,地下少了块汉砖。
她愉悦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