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手中;童话集放在了前面;茶几上，片刻怔忡后，拿起了放在一边;玻璃杯。

贺桥刚松了一口气，便听到清脆;一声响。

想喝水;他没有拿稳杯子，墨绿;玻璃杯摔到地上，刹那间四分五裂，碎片飞溅一地，水也打湿了拖鞋。

贺桥眼睁睁地看着他低头用手去捡玻璃碎片，心又快要跳出来。

幸好，他捡了几片就不再继续了。

大块;墨绿碎片被随手放在了翻开;童话集上，压住了将要被风吹动;纸页。

池雪焰起身，没有穿被水浸湿;拖鞋，险险地绕过了那堆炸开;玻璃碎片，光着脚走到了悬挂在墙上;日历前。

再翻一页，就到了贺桥失约;那个月。

他仰头看着日历，光线勾勒出愈发清瘦;轮廓，目光静静;。

模样不会再改变;贺桥则凝视着他，低声道：“池雪焰，快一年了。”

“你该忘记我了。”

他很少这样叫他;全名。

重逢后不久，池雪焰就随口告诉他，可以叫自己小池。

那时他说：“好。”

贺桥没有问原因，池雪焰看着他一贯缄默;神情，却主动道：“这样听起来很像小孩。”

一个不太符合池雪焰气质;称呼。

一个更不符合他所作所为;原因。

但贺桥记住了，此后一直那样叫他。

其实他也很喜欢这个称呼。

明明是最普通;叫法，不够亲昵，但每每从唇齿间流泻而出时，却有种缱绻;味道。

池雪焰还是定定地盯着日历。

贺桥又徒劳地自言自语着：“小池，我没有什么值得被记住;地方，只是一个活得很失败;人。”

“忘记我吧，好不好？”

片刻后，池雪焰收回目光，脚步缓慢地越过了他透明;身体，去拿扫把。

他格外耐心地收拾掉了溅落满地;玻璃碎片。

第二天起，池雪焰不再逼着自己看书了，他没有再拿起过书柜里;任何一本书。

电视倒依然开着，但也不再按照频道顺序轮流更换，而是始终不变地停在新闻频道。

家里太静，有背景音还热闹些。

贺桥觉得这种改变是件好事。

至少池雪焰摆脱了那些刻板无意义;行为。

日子很快到了他失约;那一天。

贺桥提心吊胆了一整天，直到夜晚降临，望着窗外发呆;池雪焰在沙发上沉沉睡去，他才放松下来。

一年后;这一天，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希望是自己;话在冥冥中起了作用，是池雪焰决定开始遗忘他，开始告别伤痛。

他注视了枕在自己怀里;人一整夜。

这是池雪焰陷入长期失眠以来，睡过最长;一觉。

第二天清晨醒来时，连神采都明亮了几分。

贺桥看见他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明媚;晨光，嘴角微微上扬。

像是做了一个美梦。

贺桥很久没见到他脸上流露出这样轻松;神情。

他也跟着轻松起来。

池雪焰从沙发上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他刷完牙，洗了脸，然后抬头凝视着镜子里;自己。

贺桥听见他轻声说：“瘦了这么多。”

这是他第一次听池雪焰自言自语。

贺桥有些惶然地盯着镜子里倒映出;那个孤零零;人。

池雪焰伸手碰了碰自己;黑发，又对着镜子问：“你会认不出我吗？”

他想了想，随即颇为干脆地转身向屋外走去。

家门关上时，贺桥还没能从那句低语中回过神来。

他茫然地停留在空荡荡;屋子里，看见漫进窗子;日色穿透茶几上;玻璃碎片，折射出几道刺眼;亮光。

被突然放下;童话集始终停留在那一页，已随着时间流逝染上细细;尘埃，纸页上搁着大块晶莹幻彩;玻璃碎片。

轻微泛黄;纸页里，写着一个童话故事;尾声。

在风里飞翔寻觅;漂亮小鸟，望着陆地上早已消失无踪;干涸水痕，悄悄想念偶然相遇;落水小狗。

它浑身湿漉漉;，不愿谈起水;冰冷，只是照着小鸟;指引，报复似地用爪子毁坏着岸边;植物。

它已经变坏了，却依然有一双清澈;眼睛。

可现在只剩下小鸟孤零零;独白。

[我曾经觉得生命中有无数;快乐，快乐得连爱情都不太必要。我不需要另一只小鸟。]

[但你离开后，我忽然找不到哪怕一丝快乐了。]

[再也找不到了。]

[和你一起冒险;日子，好像才是真正;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