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摸向怀中的豆荚,感受着一粒粒躁动的气息,随后别叶和程伯望齐齐发现了他,也齐齐感受到了豆荚偏航不稳的动静。 他们齐齐扑向了他,许子游脚底抹油似的,灵活地绕过桌沿灶边一口气蹿到了大街上。 除了遇见巡城的士兵,未曾躲闪过什么人,一个喊打一个喊杀,清平纷繁的街道霎时骚乱了起来。 即便早料到了子游的书生弱质迟早发作,当他结结实实扑倒在油桶前,还是令别叶瞠目,子游几个翻滚,在牛车的大轮下侥幸逃生,正庆幸自己大难不死时猛然想起了怀中的东西。 他狼狈不堪地坐起来,碰伤的地方没有疼痛只有僵冷,他不知所措地抬起头来,看到的脸全部模糊不清,始终惴惴的不敢摸进衣裳。 程伯望犹豫着迈了半步,挠挠头,还是走到了他的面前。 扶上伤者臂膀,许子游顺着他的帮助站了起来,走两步,还能迈得动。 若非驱妖师一直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的胸口,子游定要虚弱地依偎到他肩头,他腰腿绵软,脊背痛甚,肩头脖颈也万鼓捶了一样,整个人好比霜打了的茄子。 别叶乘虚而入,街上没了别叶。 于是子游突然有了腿脚健硕的力气,他停在酒旗下背风处,立刻摸进了胸口,坚硬的船身变得脆软湿润,战战兢兢地合上了口。 啊。子游满足地将它一把抓了出来,只是一只普通的碧绿豆荚,除了程某人谁也懒得瞅第二眼。 程伯望见状早已握上他家祖传的细刀鞘,又抖了抖一排充足的袖里针。 有人路过子游的手,便上酒楼点了一碗豆粥一碟汆豆菜两串烤肉三两黄酒。 程伯望不知长安的大店有什么味道,别叶也不知,子游正也不知,他们各自收起器物,相约宸仙楼,听说子游请客。 程伯望小心翼翼地坐下,面对突然沉着而安然的子游,看他风度翩翩地点满酒菜,一时思绪万千,等上了第一道香气扑鼻的筋头春,才发现珍贵的别叶兄早已不见踪迹,程伯望拍桌而起,子游轻轻拉住了他,递去一双筷子,又来了几道佳肴,他把握累的豆荚放在桌上,充当筷架,程伯望默默吃着大菜,却还是对小豆荚有着难以克制的欲望。 子游端起酒杯歪斜着手将其垂到脸旁,堪堪遮住了几分风情,他烦恼地叹气,“走到哪儿都被围观,没办法。” 程伯望移开筷头,顺着他的意指一看,发觉并没有人看他,反而像是在看自己,他没有自认美貌的意思,反倒以为自己头上长了猴或者衣裳破了洞,他的胡须确实打结了,脏而且乱。他抓抓头,扯扯衣领,又挠了挠后背。 挠背时,他回过了头,这风光独好的顶楼来了一个人,热闹的人群有一瞬间的静默,然后重归于热闹。 子游不知如何是好,在心底冷笑,他敏感地意识到来人身上压过自己的清光和神气,似乎是个无解的问题,说什么生来低人一等……他冷冷转眸看向程伯望,尖利的牙齿把骨头咬得咔哧咔哧。 宗垣要了一道蒸薤白,油豉浇在上面,交融着清香和烟气。闹了半天,只点了一碟菜。 子游吃吃笑着,嘴里的酒菜扒拉地更香了。 宗垣身上钱不多,衣巾也素朴沉旧,吃着菜喝着水,口中是别样的香甜,他得伸直了脖子才看得到车如流水马如龙的大街,俯视之下,自己便抽身于外,不会被蒙蔽视野。 他沉默着,突然感到了遥远灵州的呼唤。 却不知谢峰跟着杨老人瞎喝酒,醉后拥倒在豌豆架下,仰直了躺,又侧曲了趴,翻来覆去,摘下眼前晃来晃去的翠绿豆荚,一直捏到眼前看,突然一阵恶心。他趴着吐酒,吐了又吐,污了那里的溪流,被不知名野兽踹了好几蹄,他昏醉前,把豆荚放在了溪水中,清凉透骨的水在手掌上翻越了好一会儿,豆荚才在他的指尖流走。 谁多管闲事,把这豆荚里的豆子挨个□□了一番,半是恐吓半是鼓励,非要让他们小胳膊小腿的漂泊了这么远。 宗垣提起铜水壶走向了他们,友好地给二人杯中注满了水,然后拿起了豆荚,甚是普通,鲜嫩。 子游满怀心虚,任他拿去,他却没有马上离开,盯着他看了片刻,又看看忘记吃饭的另一个黑小子,宗垣便露出一抹微笑,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子游,使了劲儿又拍了拍。 别叶被他拍出了心跳,两副心跳,开始一上一下地摇摆,子游哎呦了一声,程伯望将筷子拍到桌上,警觉了起来,他上下审视着这个怪里怪气的人,宗垣附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一扫儒雅气派的假象。 子游要气不气的样子,别叶要死不死的样子,别叶觉得自己有生以来,不,是打下山到了这个凡人聚居的地方,从来得不到生灵应得的尊重,何况还是他这般